沉寂了两天后，第三天早上陈副院长家里来了客人，是她聘请的董律师。
    陈副院长对董律师倒是直白，全然没有之前和顾朝笙说话时各种打哑谜，也让明渝钧窃听得更加方便。
    陈副院长和董律师在沙发坐下后，当时应该是董律师刚好坐在那只录音器上面，录音器录下的声音都是闷闷的。
    “陈女士，最近是有什么事吗？”董律师关心的询问。
    “前天有两个人来见了我，跟我说了一些东西。”陈副院长的声音很低沉沙哑，又长叹了一口气，“他们说，小樾是被人害死的，是荣龄，是那个老匹夫害死了我儿子。”
    董律师却反问她：“您信吗？”
    “是荣龄，我早就知道了。”陈副院长冷哼，但在窃听器这边的明渝钧被她这话吓得差点掉手机了。
    什么叫做她早就知道是荣龄了？难道她真的不是林樾的亲妈，不然知道自己儿子被人害死了她这个亲妈还能这么淡定？依照她之前拆散林樾和蓝桐的凶猛程度，不是应该直接冲到荣家指指责荣院长害死她儿子吗？这个陈副院长真的很奇怪，她的所有反应都是很不合常理的。
    就听见窃听器里继续传来陈副院长的声音：“荣龄那个老匹夫过河拆桥，我们母子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想直接把我们一脚踢开。我可不是安默那个蠢货，大不了也就是鱼死网破的结果罢了；他那好侄子的死穴还拿捏在我手中，他敢害我儿，我就敢跟他们荣家同归于尽。”
    明渝钧越听陈副院长和董律师的对话越觉得变味，所以陈副院长这到底是想要怎么样？她这虽是口口声声说要和荣家同归于尽以报亲子被害之仇，但听起来却总有一种很怂的意味，仿佛她始终是不愿与荣家为敌。若只是畏怯荣家的权势也就罢了，毕竟都是普通人谁能跟有钱有势的大家族斗；可陈副院长并不像是不敢和荣家斗，而是不愿和荣家斗。
    信息量太大了，他真的需要好好缓缓才能防止思路打结。
    他将录音先保存下来，本来想要直接发送给顾朝笙的，但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决定等顾朝笙过来再直接外放给他听。既然他能够窃听了陈副院长的对话，同样也有可能被别人窃听。明渝钧也比以前谨慎了，当网络因被黑客所掌控而变得不可靠时，于是他们又不得不过上了原始人的生活；对着手机连着wifi发信息之前还要瞻前顾后，就生怕着背后也有一双黑客的眼睛在虎视眈眈着。
    听见董律师走了的声音，本以为那边的录音就要结束了，没想到那边却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你怎么来了？”这一次陈副院长的语气很是惊讶，却不知道来人到底是谁。
    “您还好吧？我不放心您。”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温雅和气。
    “你现在还有脸来见我？”陈副院长突然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那个男人似乎在安抚着她，但可能因为那边距离沙发底下的录音器太远，明渝钧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着什么；却过了一会儿再次听见陈副院长不知是愤怒还是悲泣的声音响起：“他们已经查到你身上了，我不想你一错再错了。总之你还是离开宁州吧，不然恐怕就再也不能离开了。”
    男人打断了她的话：“妈，就连你也要与我为敌吗？”
    妈？妈······
    明渝钧被吓得连鼠标都拿不稳了，懵逼许久才神游回来。
    这是什么混乱的关系？陈副院长确实只有林樾一个儿子，而林樾也确实在东川音乐会上已经死了；那么这个叫陈副院长为妈的人又是谁？难不成陈副院长还有其他的儿子？看起来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现在就恨不得疯狂竖起耳朵去辨听那个疑似陈副院长的儿子的人到底是谁，有没有可能是他认识的人。
    不过母子相斗兄弟相残的大戏，如果搬到银幕上收视率应该也是很不错的。
    “你别叫我妈了，你真的太可怕了！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陈副院长喃喃自语着，男人上前了几步，窃听器中传来的声音也比之前大了几个分贝：“晚了，晚了，当年在实验室里，其实您什么都看到了，但是您没有阻止我，现在一切都晚了。我一出生就被您抛弃了，从始至终在您心中只有林樾才是您唯一的儿子，现在却又用母亲的身份来绑架我去做您希望的事情，您到底将我当做什么了？我都是被你们逼的，这就怪不得我了。”
    “不，没有，不是这样。我没有抛弃你，我也没有，没有不阻止你，但是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我日日夜夜做着噩梦，我就像是你的帮凶，这就是我的报应了。”陈副院长带着哭腔说，不知是为她未能劝说自己的儿子或是别的缘故。
    这群人的关系果然很复杂！所以这个自称一出生就被母亲所抛弃的男人到底是谁？
    明渝钧正琢磨着这里面的奥妙，突然那边的声音消失了，他连忙检查连接，才确定是仅能维持三天电力的窃听器没电了。
    果然断电这种事情往往是发生在最关键的时刻，如果能再继续窃听一会儿说不定就能收集到更多的信息了。
    不过即便如此，这一趟也算是满载而归的。
    首先听得出来在录音中跟陈副院长对话的那个男人对陈副院长和林樾都是怀着深切的妒恨之心，也许正如他所说，是怀恨他的母亲在他一出生就将他抛弃，妒恨从小在陈副院长身边长大的林樾。而陈副院长亲口定义说他罪孽深重，又自称自己是帮凶，这就让人特别怀疑他们到底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保守估计这个男人可能也还跟林樾的事情有关，不然不可能在那个男人刚进来时会有那么奇怪的态度。
    如果早知道还有这一茬的话，他们就不该直接对陈副院长合盘托出，否则陈副院长转身再把话传给她儿子，他们都可以直接缴械投降了。
    但看起来陈副院长并没有这个意图，她对这个儿子更多的还是劝说和引导，而非包庇和隐瞒。
    然而在明渝钧将此事告诉顾朝笙后，顾朝笙就很不放心；他对陈副院长这个人的了解程度至少比明渝钧深，这个女人活了大半辈子，该明白的时候也是脑子清楚，偏偏有的时候就开始护短偏私起来了，总之都不好说。
    最重要的还是陈副院长这个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的儿子，还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正因为对陈副院长的了解，顾朝笙对陈副院长的家庭情况完全清楚。在林樾出生后不久她就和林樾的父亲离婚了，之后陈副院长也没有再婚，林樾也确实是她唯一的孩子；可是录音中的对话也是言之凿凿，陈副院长是承认了那个男人是她的儿子，那个男人也说了陈副院长是他的亲生母亲，这关系总不会错，所以陈副院长的亲属关系其实是有隐瞒部分的。
    那个男人大概率是陈副院长的私生子，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
    “不过这段录音包含的信息量极大。”顾朝笙很认真的听了两遍，最后得出结论；明渝钧就在旁边用语音辨识器将录音转化成文字复制到文档里面，这样看起来更加清晰明了而且不会遗漏信息。
    因为窃听器录音是包含了杂音和混音，他们从录音里听到的陈副院长的声音都和本人音色有很大不同，更何况是根本不知何许人也的陈副院长的儿子，凭借音色辨认对象的想法一点也不现实。但对话中所透露出的信息却可以对号入座，一一排查说不定还真能找到这个人的存在——当然这也是一种假设。
    陈副院长说，他们已经查到你身上了；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会不会是指他们二人？若这个人真的和林樾的死有关系，那也正好是他们如今在暗查之事；而他们的对话中又提到了实验室诸如此类的话，也就证明或许这个人是一个科技学术研究者，年龄大概在三四十岁左右，缩小到这个范围已经是极限了。
    “我觉得这个人很有可能在景大。”顾朝笙推测着说道，“景大是宁州最好的大学，而且陈院长又是在景大医学院工作了几十年。显然她和她儿子是早已经相认了，甚至也是经常会见面的状态，那么最后缩小的范围就是景大了。陈副院长的儿子应该就在景大教员团队中，甚至是在医学院。”
    “你心中可有怀疑的人？”明渝钧反问。
    顾朝笙蹲在电脑前盯着那一大段对话文字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毫无线索的摇摇头：“我对于景大的情况都不太清楚，对医学院那边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还是再看吧。景大那边和陈院长的事情，还是让我来查吧；你最近注意着那个cynthia，我实在是不放心。最近我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们。”
    明渝钧难得认真的点点头，表示他最近也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