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哪了？”
    顾蓁蓁在后院，制作更为实用的圆规，顾大丫忽然冲过来，拽住她的胳膊质问。
    在手中刚刚成形的圆规一下子散架，顾蓁蓁眉眼间闪过厌烦，甩开顾大丫，冷嗤道：“你说的他是谁？”
    顾大丫被甩了个踉跄，又再次扑来，冲她低吼：“赵大牛，赵大牛去哪了？！”
    瞧见顾大丫泛红的双眼，顾蓁蓁心头微动，面无表情地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赵大牛不过是暂住咱家，早晚都会离开的。”
    顾大丫却似被这消息砸懵了，身体晃动：“他离开了？不可能的！还不到时候，他怎么会离开？”她用力摇头否认，怒目瞪她，“你骗我！”
    “顾大丫！”顾奕辰一声厉喝，大步走来。
    双眼泛红的大丫似被喝醒，白着脸倒退，但被顾奕辰拦住，他冷声质问：“回来之前，你答应我什么？”
    对上顾奕辰冰冷的目光，顾大丫打了个寒颤，低头认错：“大丫错了，大丫不该打扰小姑，大丫这就回屋去。”
    顾大丫说完就要跑，但被顾蓁蓁叫住。
    “小姑，你，你有事吗？”顾大丫所称鹧鸪，结结巴巴地问道。
    “有事，”顾蓁蓁点头，望着顾大丫的头顶，嘴角微勾，“你刚刚说我骗你，我得纠正一下，我没骗你。”
    顾大丫猛地抬起头，瞳孔大睁，似要叫嚷什么，但被顾奕辰的目光扫过，她死死咬住下唇，掉头跑了。
    顾奕辰眉头蹙着，等到顾大丫跑得没影，转头问她：“你刚刚骗她什么了？”
    “四哥，你怎么不信我？”顾蓁蓁佯装生气，“我对她说赵大牛暂住咱家，早晚都会离开，哪里有骗她？”
    瞧见她眼底的狡黠，顾奕辰哼笑了一声，抬手在她发顶捋了一把：“你这话没错，但赵大牛这会不在家，听到这话的人会如何想？”
    顾蓁蓁摊手：“别人怎么想我就管不着了，反正我没说谎。”而后别过脸轻哼一声，“她几次三番坑我，还不许我给她挖个小坑收点利息？”
    听到她后一句话，顾奕辰眼底的笑意褪去，眸子变得黑沉，道：“这些事四哥都记着，四哥会慢慢帮你找回来。”顾蓁蓁怔住，她以为自己掉马之后，顾奕辰对她的态度总会有所改变，但结果与她预料的不同，他一如既往地维护她。
    心情复杂难明，她再次生出托盘而出的冲动，但还未出声，顾奕辰抬手又在她发顶上捋了一把，笑道：“别想太多，你我是双生兄妹，不管遇到什么事，我做兄长的总会护住你。”
    就算这具身体换了芯子，你也会护住我吗？
    顾蓁蓁心中激荡，鼻头发酸，但这次依然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顾奕辰说要去温书，转身离开后院。
    望着他步伐急切的背影，她忽然生出一丝明悟，或许他早已知道，只是不愿揭破。
    既如此，那就维持原状吧。
    县学的旬休只有两日假，顾奕辰第二日天未亮就离家回县学，手中提着一篮子，里面有红豆糕，还有红烧肉，都是顾蓁蓁连夜做好给他装上的。
    到了县学监舍，他刚把篮子放在桌上，就有寻味而来的同窗。
    当然，没人探问他带了什么好吃的，而是与他讨论学问，这一讨论就到了午时。
    这时代虽一日两餐，但富裕些的人家，以及耗费脑力颇多的读书人，午时会添补些羹汤，或者糕点。
    如今的顾家连宽裕都说不上，毕竟顾奕辰还欠着两位兄长的债，但他也没小气，大方地拿出了红豆糕和红烧肉与同窗分享，还借了灶台加热。
    于是，整个监舍就弥散了食物的香气，引得其他同窗再也咽不下去手中干巴巴的糕点，臊着脸围着过来。
    顾奕辰没有厚此薄彼，每个过来的同窗，他都给分了糕点与红烧肉，幸好顾蓁蓁给他带得多，不然都不够分的。
    只是刚分完，就有两个手摇折扇的公子哥嗅着香味结伴而来，那头戴金冠的高声道：“什么肉这么香，快点告诉本公子在哪家酒楼买的，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两人一来，原本热闹的监舍一下子安静了，因为来人是让教谕们都头疼的王文博和周元朴。
    在林县这个不大的地方，一个是首富之子，一个是主簿之子，钱和势都占了，行事极为嚣张。
    所以，在场的同窗都下意识避让，原本引得饥肠咕咕的美食也不那么香了，目光纷纷转向顾奕辰。
    在众人目光下，顾奕辰神色丝毫不改，夹起软糯的红豆糕放入嘴里，慢慢咀嚼，这让同窗们暗生钦佩。
    果然是能中小三元的人，面对县学两大害虫都能安之若素。
    王文博瞧见顾奕辰的那一瞬，神色变了变，很快收起折扇，堆起笑脸凑过去：“原来是顾兄带来的美食，难怪这么香，我猜这是咱五妹妹……”
    顾奕辰忽然抬眼，目光冷厉如刀，王文博一时竟被慑住，声音戛然而止。
    顾奕辰收回目光，面向一众同窗露出和煦的笑容，道：“一品香酒楼修整过后便会出售红烧肉和红豆糕，除此以外，还有别的新奇菜品和糕点。”
    这个时代上得起学，还能入县学的，除了个别家里穷困，多数人家境都不错，此刻听到顾奕辰这番介绍，纷纷意动，还有人当场许诺等下次旬休，回请顾奕辰。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说要回请。
    顾奕辰笑着应了，但没有告诉同窗们，他去一品楼吃饭酒食皆免费。
    看到县学生们围拢在顾奕辰身边，如众星捧月一般，周元朴心底生出不喜，隐隐还有一丝不安。
    只不知这一丝不安来自哪里。
    他正想跟“好友”探讨一下，不想“好友”拨开人群，摇着手中金扇冲顾奕辰道：“既要请客吃酒，怎能少得了我王文博？我与一品香酒楼的掌柜相熟，等开门那日，我做东，请同窗们尽尝新奇菜品和糕点，酒水也管够。之后，咱们再去品春……”
    品春院三字未出口，就被捂住了嘴，王文博本不满，扭头见捂他嘴的是周元朴，又见周元朴瞥向顾奕辰使眼色，王文博发热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等到周元朴放手之后，讪笑着冲顾奕辰道：“口误，口误，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我早就不去了。”
    顾奕辰看了王文博一眼，不置一词。
    王文博却没放弃，手持金扇冲他拱手：“顾兄，这些日子咱们之间也有些误会，我置办酒席与你赔罪，还请给个薄面。”
    王文博身为林县头号纨绔子弟，向来行事嚣张，但眼下却低头请顾奕辰给个薄面，还说要赔罪，这叫在场的县学生们惊得眼珠都快掉了，很是不敢相信。
    就连周元朴也有些吃惊，不过想到顾奕辰那双生妹妹的美貌，也就不那么吃惊了。相反，心底还有那么一丝不爽。
    罢了，不过一个女子而已，不好与“兄弟”翻脸强抢，不然打翻了他爹的钱袋子，他爹也得收拾他。
    想通之后，周元朴笑着敲边鼓：“顾兄，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且我这兄弟想来骄傲，这还是我头一次见他要给人赔罪，顾兄你这面子够大的。”
    听到周元朴话里隐隐透出的威胁，顾奕辰眸子微眯，目光自周元朴移到王文博身上，声音冷淡：“明日酒楼重新开业。”
    王文博见他松动，大喜说道：“那就定在明日申时，在场诸位一个不许少。”
    在场的县学生们其实不大想去，但见顾奕辰没有反对，也就硬着头皮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