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是匠人，匠人之子可不会有赵大牛那般高强的武艺，所以他十有八九出自世家大族，且底蕴深厚。
    这话她没说出口，赵大牛深邃的黑眸里似翻动着什么情绪，顾蓁蓁没瞧清楚，就听得他开口否认：“不是世家大族。”
    顾蓁蓁不明白他为何否认得如此坚决，却也不准备跟失忆之人争辩，摆手道：“这事不提，我跟你们说说半径、直径以及圆周的计算，这对于我们做出石磨很重要。”
    这个时代匠人制器靠师傅传授，靠经验把控，但她手无缚鸡之力，又是生手，就只能依靠数学，还有眼前这两个壮劳力来制出石磨。
    只是教学过程并不顺利，顾三郎对于她书写的那一串符号挠头，计算更是一塌糊涂。至于赵大牛，盯住数字出神，她也不知道他懂没懂。
    最后，她叹了口气道：“这些不懂也无妨，你们先去帮我寻三块大石块搬回家，我来定圆周和齿轮。”然后给他们比划了三块石头的大致大小。
    顾三郎松了口气，拍着胸膛道：“找石头三哥我在行，一两天之内保证给你找到合用的大石块。”
    顾蓁蓁立刻奉上彩虹屁，而后提醒道：“我要的石头大，河边应该没有，得去山边寻，路途远，将小黑带上。”
    “啊呃啊呃——”黑驴不满地叫唤。
    顾蓁蓁回头安抚：“是带你去吃草，不是叫你做苦力。”
    黑驴明显不信任她，继续啊呃叫唤，惹得猪圈里的猪嗷叫起来。
    顾陈氏提着猪食过来，瞪眼冲猪圈里的猪骂道：“再叫就把你们拉出来宰了吃肉，还能省些粮食。”
    猪圈里两头半大的黑皮猪，无所畏惧的冲到石槽前抢食。一旁的黑驴却立马闭紧了嘴，缩到木棚里趴下，瞧得顾蓁蓁噗嗤乐了，这欺软怕硬的怂驴。
    对于她要制作石磨的计划，顾陈氏不等听完就摆手：“你要折腾啥子石磨，娘不管你，只一条，你得老实待家里。”
    顾蓁蓁从善如流，经过昨夜那一场山洞惊魂，她现在对于深山老林没有半分向往。
    翌日一大早，顾三郎和赵大牛赶着黑驴去山边采石。
    顾蓁蓁想去河边洗衣，但顾陈氏如今草木皆兵，拘她在家里打井水洗衣，还留下二妮帮她。
    这时代洗衣不是皂角便是草木灰，再加个捶打衣服的圆棒，顾蓁蓁扶额头疼，但她前世学的不是化学，肥皂的配方只大致记得要用猪油，旁的就不知了。
    便是知道配方，这个时代她要敢拿猪油霍霍，顾陈氏头一个不答应，就如同这个朝代限制酿酒一般，因为粮食耗费不起。
    好在如今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否则就会全面禁酒，谁若胆敢违反禁令酿酒，只要被抓住就会被抄家斩首。
    脑海里跑马，顾蓁蓁手中动作也没停，棒槌反复击打在粗布衣服上，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二妮欲言又止。
    及至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开口阻止：“小姑，你再捶下去，衣服就烂了。”
    顾蓁蓁手一顿，瞧见被捶得快破口的粗麻衣料，脸上一热，讪笑：“我下次捶轻点。”
    二妮再次欲言又止，顾蓁蓁想她为难，道：“你说，我听着。”
    “小姑，奶说了，衣服不用多捶，也不要太用力，捶个三五下就好了，不然洗两三次就得打补丁。”二妮一口气说完，而后又与她商量，“小姑，要不你打水，我洗衣？”
    顾蓁蓁：“……”
    低头瞧着盆中被反复捶打依然没干净多少的衣物，她吸了口气，撇过脸来个眼不见为净，起身道：“行，咱俩倒手，不过我的衣物自己洗。”心底却打定主意，等有钱了一定要造出肥皂来，就是多养几头猪的事。
    她选择性地忘记了，不久之前顾陈氏还在心疼被两头黑皮猪吃掉的谷糠。
    姑侄俩倒手后，又花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将一家子衣服洗完，搭在杆上晾晒。
    这时，一个十来岁的小子跑进院子，自称是王氏娘家隔壁邻居，替顾大丫带消息说她被大舅母打伤了，还被关在柴房里不能出来，哭求顾家人去救她。
    之后，这个还吸溜着鼻涕的小子冲着顾蓁蓁伸手，道：“顾大丫说了，我把消息给你家带来，你们就得给我二十个铜板。”
    二十个铜板能买四五斤粮食了，顾大丫可真是出手大方，慷他人之慨。
    顾蓁蓁心底冷笑，语气冷淡地冲外村小子道：“我不是顾大丫的家人，你要铜板找错人了。”
    这小子立马不高兴了，嚷嚷着顾大丫骗人，还嚷嚷顾家人不是好人，骗他白跑腿不给钱。
    他这一叫嚷，院门外就多了探头的人，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对门的刘大媳妇。
    倒是一贯爱搅事的李氏缩在东厢房里没出来，而其他人皆不在家。
    见这外村小子闹得不像话，顾蓁蓁眼神微冷，对他道：“给顾大丫捎小子，就该去找她爹娘，跟我耍赖没用。”
    外村小子一听觉得有理，问明顾大丫爹娘去了田里，立马掉头往外跑。
    顾蓁蓁所有所思，或许这外村小子带回来的消息有一部分是真的。
    但到底多少真，多少假，她并不在意，等外村小子跑出院门，她就把院门关了，将所有窥探的目光和议论声挡在门外。
    两刻钟后，王氏红着眼回来了，顾陈氏也回来了，脸色却是黑着的。
    王氏先拿出二十个铜板给了外村小子，而后噗通跪倒在顾陈氏跟前哭诉：“娘，儿媳求你让大丫回家吧，不然她在外家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呜呜呜……”
    顾蓁蓁对事情的发展早有预料，所以在外村小子颠着手中铜板出门后，她再次关上了院门。
    “你既不放心她，那就一块回娘家去！”顾陈氏冷声呵斥。
    王氏的哭声哽住，支支吾吾道：“……家里的活多，大郎一个人忙不过来……”
    顾陈氏呵了一声：“你直说不想回娘家就行了，不用在这给我找借口。”
    王氏再次哽咽起来：“娘，儿媳保证接回大丫后不叫她给家里添麻烦。”说完膝盖一转，冲着顾蓁蓁哭求，“五妹，嫂子知道前天的事是大房对不住你，你有什么要求对嫂子说……”
    顾蓁蓁避开王氏的跪拜，冷淡打断她的话道：“我没什么要求，只想要个清静。”
    王氏闻言立刻保证：“等大丫回来，我叫她缩在屋里不出来，绝对不让她吵着你。”
    顾蓁蓁不言，也没应。
    王氏再次不安起来，恳求地看向顾陈氏。
    顾陈氏黑着脸，眉头紧蹙。
    就在这时，院门外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怎么把门关上了？是不欢迎我回家吗？”
    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顾蓁蓁双眸一亮，立刻奔了过去：“四哥你回来了？我这就给你开门。”
    院门打开，对上顾奕辰笑吟吟的脸，顾蓁蓁心情大好，拿过他手里的包袱，一连串问道：“今儿是你旬休的日子吗？吃过朝食没？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做吃的。”
    顾奕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见她无伤无忧，面色红润，悬着心终于放下，一边摆出苦恼神色，一边手痒地在她发顶上捋了一把：“你问这么多，我该先回答哪一个？”
    发型被弄乱，顾蓁蓁也不恼，笑嘻嘻地回道：“你就回答想吃啥？我去给你做。”
    “四弟……”王氏瞧见顾奕辰归家，眼底亮起新的希望，自地上爬起赶到近前，张口想要恳求。
    顾奕辰一个清冷的眼神扫过去，王氏心底一突，下意识闭了嘴。
    顾蓁蓁回头看向王氏，顾奕辰这时又撸了她的发顶一下：“不是说要给我做吃的么？我想吃红豆糕。”
    顾蓁蓁从善如流，去了灶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