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知道她的想法，赵大牛很快从洞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昨日拆下的车板和轮子，捆在黑驴背上，压得黑驴四腿打颤，“啊呃”叫唤，但一对上男人漆黑的眸子，黑驴识趣地闭嘴，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女主人。
    顾蓁蓁不知道自己女主人的身份，对上黑驴的眼神，她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安抚道：“等到了家给你麦麸吃。”
    黑驴立时两眼放光，迈开蹄子往前奔，顾蓁蓁哭笑不得，连忙拽住它的缰绳道：“先等等，你的主人还在后头。”
    话刚落，后头一道轰隆声响，山石被赵大牛推入洞口卡住，黑驴啊呃叫唤了一声，不知是被这声响惊的，还是被其主人的神力吓的。
    顾蓁蓁也有些吃惊，在赵大牛走过来后，脱口问出昨夜就生出的疑问：“你，之前在这山洞待过？”
    赵大牛似有些迟疑，她忙摆手：“我随便问问，你不好回答就不用回了。”
    赵大牛这时却开了口：“前日来过。”
    顾蓁蓁闻言愣住了，忽地想起前日半夜她起夜时，看到赵大牛翻墙而入，她当时就差点问他夜里去了哪，而今知道了此问的答案，却又生出更多疑问。
    比如，他为何夜里跑到山里来？
    又比如，这山洞有何秘密叫他离开时费力推山石挡住？
    ?比如，他之前为着十文钱给人当牛做马拉犁耕田，昨日缘何拿出一大笔钱买下眼前这头黑驴？
    一个个问题冲到嗓子眼，但最终都被咽下，她笑着将手中缰绳递过去：“赵大哥，麻烦你在前头领路。”
    赵大牛似怔了一下，点头接过缰绳，却在抬脚之后又顿住，扭头对她道：“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顾蓁蓁惊讶他的敏锐，但还是笑着摇头：“我没什么要问的。”问是不可能的问的，知道太多烦恼也多不是？
    至于那点好奇心，与麻烦相比，她还是选择压制好奇心。
    赵大牛眼底似黯了一下，不过多半是看错了，她笑着催道：“咱们快些回家，我爹娘他们肯定等急了。”
    赵大牛“嗯”了一声，大步前行，拽得黑驴迈开四蹄，哒哒小跑起来。
    只有两条腿的顾蓁蓁，也不得不拔腿追赶，好在前头领路的某人不久后意识到自己脚步太快，放缓了速度，她才喘了口气。
    山路崎岖，又有荆棘野藤绊脚，走得很是艰辛，终于走出龙脊山后，前世里，那些关于山民猎户的美好幻想全部破灭。
    她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当个小地主，坐拥百亩田地，忙时看人耕地，闲时做些吃食……
    赵大牛搭好驴车，指着车板对她道：“坐上来。”
    畅想被打断，她瞧着光秃秃的车板，又瞧了眼坑洼不平的道路，想起昨日被颠疼的屁股，她苦着脸与他商量：“要不，我还是走吧。”
    赵大牛不置可否，目光移到她的脚上，只一眼就收回。
    顾蓁蓁也有些窘迫，因为她脚上的布鞋在山路上被荆棘划破了，露出脚趾，幸好袜子没破，叹了口气，她跳上车板，冲背对她的赵大牛道：“我上车了，走吧。”
    赵大牛头也没回地点了头，却没有上车，只抖动缰绳驱使黑驴前行。
    路上，她几次叫他上车，他都没有应。
    临近午时，驴车驶入沙坪村，立刻引来村民围观，她忽然明白了赵大牛不肯上车的理由，他在避嫌。
    不过尽管如此，那些村民看向她和赵大牛的目光依然透着微妙，不过更多的是打探她这驴车哪来的，买的还是借的，作价几何云云。
    不过没等她回答，顾陈氏已经赶了过来，挥开人群，赶到驴车旁握住她的手，她刚喊了声“娘”，顾陈氏就微不可见地冲她摇了下头，而后转过身面向那些打探的村民道：“这驴车是我家小四托熟人去外县帮买的，昨儿傍晚才送到咱们林县，再折腾回来不得走夜路？正好我家小五也给县里酒楼供应糕点，一来一回麻烦得很，就干脆叫她在县里住了一晚，今早借了酒楼的灶具做了糕点才赶驴回来。”
    顾陈氏转瞬间为她寻了个理由，解释她为何夜不归宿，顾蓁蓁心底又酸又暖，低低叫了声“娘”。
    不过她这一声被村民们七嘴八舌的探问给盖住了。
    “你家五丫头给酒楼供糕点，那得挣很多钱吧？”
    “你家这驴车是不是卖糕点挣的钱买的？得花了十几两吧？”
    “啥样糕点能这么挣钱？蓁蓁丫头，你跟婶子说说呗？”
    就在顾蓁蓁被两眼放光的村民再次包围之时，她身侧的黑驴忽然“啊呃”叫唤，又撅蹄子乱跳，惊得那些人忙退后，她瞧了眼握着缰绳的赵大牛，转回头笑着冲村民道：“我家黑驴刚买回来，性子还比较倔，大伙还是离远些，免得挨了它的蹄子。”
    都说倔驴犯起性子来，老虎都给踢，村民们自然不想挨上一脚，纷纷避让撅蹄子的黑驴。
    顾蓁蓁趁机拉着顾陈氏上车，赵大牛轻抖缰绳，黑驴立时仰头迈开四蹄，嘚瑟地从人群冲了出去。
    “不得了，顾家驴子都买上了，可是发达了。”
    “买驴子算什么，顾家可是有位秀才公，牛马都买得。”
    “秀才那是功名，可跟钱财没关系，他家能买上驴子，可见五姑娘卖糕点挣不少钱。可惜她嘴紧，半点不肯透露。”
    “换你你也得嘴紧，不然财路被别人劫了，以后还怎么挣钱？”
    后头的议论声不断随风传入耳中，顾陈氏握住幺女的手要说什么，就见顾三郎大喊着“五妹”，一瘸一拐地跑过来，顾陈氏立时转向顾三郎低叱：“闭嘴，掉头回家！”
    顾三郎委屈地闭了嘴，掉头转身伴着黑驴一瘸一拐地跑起来，又不时扭头看向车板上的顾蓁蓁，她笑着冲他点头道：“三哥，我没事，我就是替四哥买了头驴子，这才回来晚了。”
    既然顾陈氏在一众村民前扯了幌子，那她自然要统一口径。
    顾三郎立时瞪大了眼，盯住黑驴道：“这驴子真是老四买的？”
    顾陈氏恨铁不成钢地敲了顾三郎一下：“你五妹说是就是！”转过头又抓住幺女的手低声道，“不管这驴子你从谁家借的，到家后娘给你钱把它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