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是我
将顾大丫拖入车厢,顾蓁蓁却没坐进去,而是坐在外头。
马夫劝道:“外头风大,姑娘坐里边去吧。”
她笑了下:“没事,外头风景好。”
马夫疑惑地看向四周,只见一块块翻过的田地,洒下的种子少有冒芽的,他实在没看出有什么风景。
不过,临行前主家特意交代他不能怠慢这位顾五姑娘,所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马夫聪明地保持了沉默,专心赶车,却没注意到身侧的顾五姑娘脊背绷着,右手入袖中,抓着一物,目光警惕地扫向四周。
当!
忽然,一块不知从何方而来的石子砸在车厢上,发出一声脆响。
顾蓁蓁神色紧绷,从袖中唰地抽出一把匕首,寒光映入马夫眼里,惊得他一下子拽住了缰绳:“姑,姑娘,你,你拿到做什么?”
马儿被拽得停住,顾蓁蓁厉声喝道:“不要停下,加速!”她没打算跳车,因为马比人跑得快多了。
马夫惊慌,但还是听从她的命令,抖动缰绳驱使马儿奔跑。但马儿刚刚停下,又哪里能一下子跑得风驰电掣?
后头很快响起了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一手抓住车辕,在那人与车厢快要平行之时,她猛地探出身,右手持刃狠狠扎过去——
啪!
手腕被扣住,匕首刺空,她还未瞧清楚,那人已然跳上车,将她扣入怀里,她惊慌挣扎,耳边忽然传入一道嘶哑的声音:“是我。”
当!
手一松,匕首掉落,擦着马夫的大腿扎在横木上。
“大侠饶命!”
……
一品香酒楼。
还未到中午,袁掌柜已经第五次踏入后厨。
张大厨正在后厨忙碌着,见到袁掌柜进来,不等他开口便道:“五姑娘说了,她人不到,但糕点和书信一定会在午时之前送来。我信她。”
袁掌柜“哦”了一声,往回走了两步又顿住,扭头问道:“这么大的事,她为何不亲自过来跟我谈?”
张大厨抬头瞧他:“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被他这么一瞧,袁掌柜猛地想起来,但脸上有些不以为然:“就算王家势大,但在我这酒楼里,王家人还敢冲进来绑人不成。”
张大厨瞟了袁掌柜一眼,两人是连襟,又共同操持着这个酒楼,熟的不能再熟。
袁掌柜明了连襟那个眼神里的嘲讽,脸上有些讪讪:“上次王家公子过来时,咱与五姑娘还不太亲近,也不知道她与王家的纠葛,一时不察叫她受了些惊。但现在不同了,咱们跟五姑娘是绑在一起发财的人,谁敢劫我的财,就是动我的命,我肯定全力护住五姑娘。”
他这连襟是个爱财如命之人,张大厨对他这番话不怀疑,但心底还有些犹豫。
“我知道你怕什么,但上次的事叫县令大人抓住了王家的把柄,借此查抄了王家的田亩账本,收了税又立了威,叫县里其他富户对王家很是不满,据说在有些事情上还卡了王家一下,可见王家吃够了苦头,受足了教训,短时间内万不敢再招惹顾家人。”
“再等两三年,顾小三元中了举人,王家就更不敢伸手了。就算现在,王家也得顾忌顾小三元不是,毕竟谁都能预料到他一定会一飞冲天,现在得罪他就等着以后被清算。”
对于顾小三元,张大厨是信服的,也是看好的,若非如此,他原本打算给独女招婿的念头,不会在见到顾三郎时改变。
至于之前他顾家提出招婿……不过是个试探,万一成功了呢?
最后虽没成功,但结果也差不离,顾五姑娘可真是个贴心的姑娘。
心底念着对她的感激,张大厨对连襟袁掌柜道:“等明儿我再去顾家时,会把你的话转告给五姑娘。”
袁掌柜点了头,旋即又觉得不对:“为何明儿又是你去顾家?我也想跟她好好谈谈,或许还能找到其他发财的路子。”
张大厨斜了他一眼:“这酒楼你不盯着能放心?”
袁掌柜瞪回去:“我当然放心,谁还敢上我的酒楼来闹事不成?”
但他这话刚落,丁二大叫着奔过来:“袁掌柜不好了!”
袁掌柜顿觉晦气,呵斥道:“什么叫我不好了,我好的很!”
“掌柜不是,我,我……”
丁二大喘气,急得袁掌柜一脚踢过去:“到底什么事赶紧说!”
挨了一脚的丁二,说话立时不打顿了:“大堂里有人闹事,说咱家的红豆糕有问题,叫他老母吃坏了肚子,他那老母也被抬到了大堂里,现在整个大堂都乱了。”
袁掌柜那双小眼一下子眯了起来:“红豆糕一向只供应二楼贵宾,那闹事的人你可见过?”
丁二点头:“见过,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上咱酒楼,不过前几日只在一楼大堂点的都是便宜菜,就昨儿上的二楼包间,点了一份红豆糕,他是不是带回去孝敬他老母……我就知道了。”
丁二说得如此明白,袁掌柜哪里不知道这是遭人设计了。
袁掌柜眸子一沉,招呼张大厨:“咱们一起去看看,看看哪里冒出了牛鬼蛇神,竟然敢设计本掌柜!”
张大厨没有拒绝,不过他神色也不见慌张,这样的把戏早年也遇到过,自有一套处理的方式。
两人来到大堂,便见里面乱成一团,客人们都围住一处指指点点,而当中一个身穿锦缎的中年男人,形貌平平,但下颚处有颗豆大的黑痣叫人难以忽视。
此刻,中年男人手里抓着一个纸包,冲着众人高声说道:“都看到了吧,我这手里就是这家酒楼里只供应二楼包间的红豆糕,五十文一小碟的红豆糕,比猪肉还贵的红豆糕!”
食客探头去看,见他展开纸包,里头的糕点模样好看,半透明的表皮下是一点浅红,确实是这家酒楼里推出的红豆糕,别地都买不到。
见食客们点头认可后,身穿锦缎的中年男人继续道:“昨儿我就在二楼包间点了一份,因为想着老母牙口不好,就爱软糯的糕点,我便一口没尝地带回家,但谁能想到——”
中年男人面色一厉,指向横板上躺着的老妇人道:“谁能想到,我老母晚上啥也没吃,只吃了几块的红豆糕,吃完后就不舒坦,我原以为她只是积食,没怎么放在心上,照例服侍她休息。但今日一早,我给老母奉水之时,发现她已经昏迷,我急慌慌叫人抬她去医馆,医馆大夫告诉她不是积食,是中了毒了!”
“就是中了这红豆糕的毒!”
“姓袁的,你毒害我老母,就算去县衙打官司,我也要讨回公道!”
中年男人凄厉嘶喊,原本只是看热闹的食客们被煽动起了情绪,跟着叫嚷起来:“必须讨回公道。”
“叫袁掌柜出来,叫他给咱们所有食客一个公道!”
大堂里一下子喧嚣起来,袁掌柜沉着脸走了过来,道:“我袁家的酒楼自我祖父传下来,已近百年,还从来未有吃死过的人的情况。这位客人,你将我这酒楼里的食材打包回去,转天抬着一个病怏怏的老人过来,就想从我身上讹钱?”
“那你想得太美,我一品楼的百年声誉不能毁在你这种恶毒的外乡人身上!”
袁掌柜的话叫某些脑子发热的食客们恢复了一丝清醒,尤其是听到袁掌柜提及那中年人是外乡人,食客们立时警惕起来,怀疑地看向那中年男人。
乡人爱抱团,而对外乡人多有排斥,自古以来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