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应对张大厨的期待，顾蓁蓁在吃得席面将近结束时，以照顾顾三郎的名义，搀着他去往东厢。
    半路，顾三郎挣扎了一下：“五妹，我不用你照顾。还有，我不想去东厢，我想陪着张叔。”
    “三哥，你不想知道饭前所说的好事了？”顾蓁蓁挑眉。
    “想知道。”顾三郎立刻点头，也不挣扎了。
    进了东厢，他有些急切地催促：“五妹，你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什么好事。”
    顾蓁蓁没接他这话茬，笑着问他：“三哥，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要找一个会做菜的媳妇吗？”
    顾三郎被问得愣了一下，挠着脑门想了下，咧嘴点头：“是说过，不过我都快忘了。”
    顾蓁蓁没管他忘了忘，继续道：“咱们当时提到张叔家的闺女，你还为此找上了丁二打听。”
    顾三郎点头：“我是打听了，但张叔听到了，跟我生了好久的气，肯定是他家没闺女，所以以后咱不提这事了，不然叫他听到了，还得生气，又让我去半酒楼后院的水缸，那天累得我差点走不动道……”
    顾三郎一脸心有余悸地提起往事，顾蓁蓁摆出了黑人问号脸。
    他是如何得出张家没闺女的结论的？
    难道他们兄妹的脑子构造不同吗？
    抬手打断他那些被“奴役”的悲惨往事，顾蓁蓁一脸正色地问道：“若是张叔家有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未婚姑娘，厨艺也不错，你可愿意娶她吗？”
    这些消息，是她与张大厨在灶屋里交流厨艺时，张大厨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想来他之前也跟四哥透露过，所以四哥才会放任三哥前些日子在酒楼后厨“受苦”。
    顾三郎好似忽然明白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张叔家姑娘未必看得上我……”
    顾蓁蓁瞧见他这扭捏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了：“三哥，人家姑娘要是不愿意，就不会让亲爹专门过来查看你的伤脚？”
    顾三郎“啊”了一声：“张叔过来不是为了咱家糕点断供之事吗？”
    顾蓁蓁笑道：“两家亲事在前，糕点都得排到后头去。”
    顾三郎一下子站起身，单腿蹦跳着道：“我要去跟张叔说我愿意……”
    顾蓁蓁忙拦住他：“三哥不用去，爹娘他们正在跟张叔谈两家的亲事。”
    顾三郎闻言满脸红光，被她按坐回去后，嘿笑两声道：“我没说，爹娘就知道我的想法，他们对我真好。”
    顾蓁蓁：“……”
    她要告诉他，爹娘可能不在意他的想法，只想给他定一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亲事么？
    算了，还是不要打破他的幻想，反正结果是好的。
    这念头刚刚闪过，堂屋那头传出顾陈氏斩钉截铁的声音：“我不同意！”
    顾蓁蓁一愣，顾三郎有些急了：“娘怎么不同意了？”
    她忙按住想要起身的顾三郎，道：“三哥你先别出去，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出去帮你看看。”
    “行，我在屋里等你。”顾三郎满脸信任地冲她点头。
    顾蓁蓁忽然觉得他的信任有些沉重，但她没有迟疑，迅速来到堂屋门前，瞧见屋内的气氛有些僵，屋内之人也都闭口不言。
    她脚尖一转，去了趟灶屋，很快端了三碗茶进了堂屋，一一送到张大厨、顾伯山和顾陈氏手边，在三人疑惑朝她看来时，笑着解释道：“碗中放的是去年家里晒干的山楂片，又加了点蜂蜜，酸酸甜甜口感好，也能消食解腻，还有降火。”
    张大厨＆顾伯山＆顾陈氏：“……”
    他们都觉得自己被内涵了，但拿不出证据。
    “五姑娘有心了。”
    张大厨赞了一句，率先拿起手边的山楂蜂蜜茶喝了一口，旋即眼睛一亮，点头道：“口感确实不错，食肉后饮用尤其舒服。”而后一脸遗憾地冲她笑道，“若是我有儿郎，必然拿出全部身家下聘求娶五姑娘做我张家媳。”
    呃——
    她被夸得不好意思：“张叔这是取笑我了。张家姐姐传承了您的厨艺，比我强多了。”
    张大厨不赞同的摇头：“我家云儿比不得你的奇思妙想，她一贯墨守成规，好在做出来的饭食也能入口。”而后又叹了口气，“只是我和你婶子就生了她一个，没有兄弟姐妹帮扶，叫我和你婶子时常忧心。”
    这般情真意切的卖惨，顾蓁蓁预感他接下来要上干货，所以她双眼炯炯地望着他。
    张大厨被她看得顿了一下，总觉得这丫头能看透他的心思，不过事到临头，只能丢开脸面往下说：“我和你婶子就想给她寻个性子淳朴的后生过日子，有我们两口子陪着，也没人敢上门欺负他们小两口。”
    这话一出，顾陈氏和顾伯山原本舒缓的神色再次拉了下来。
    顾蓁蓁一脸恍然道：“张叔的意思是想给云姐招个上门女婿。”
    张大厨老脸一红，但也痛快点头：“是这个意思。我张家也积攒了一些财物，购置了几十亩田地，以后他们小两口就算不下地干活，把田地租出去收些佃租也能衣食无忧。”
    这是在摆家底啊。
    确实丰厚。
    不过见爹娘的神色并无半点松动，她心里有了底，眼睛一转，笑盈盈地与张大厨道：“张叔，您给云姐招女婿，是想给家里传承香火，还是想就近照看她？”
    张大厨很是干脆道：“两者皆有。”
    顾伯山和顾陈氏的脸色越发难看，她脸上笑容依旧，掰着手指与张大厨道：“这第一条传承香火，就是得云姐日后生个孩子冠上张姓，我这话可对。”
    “对。”张大厨点头。
    “第二条就近照看，张叔可以将未来女婿带着身边教他厨艺，也算是在您眼皮子底下‘照看’了。”
    张大厨再次点头：“这正是我的打算。”
    顾蓁蓁立时正色：“这两条张叔都同意，那我三哥是最好的人选，我家会尽快去张叔家下聘。”
    “下聘？！”张大厨一下子站起身，拉下脸道，“五姑娘，我张家要的是上门女婿！”
    顾蓁蓁也起身道：“云姐和我三哥生下的头一个孩子冠以张姓，我家也会尽快在县里给他们两口子置办宅院，到时张叔和婶子与他们同住也可，在旁另租一套宅院也可，如此一来岂不两全其美？”
    张大厨原本升腾的怒气被按了下去，脸上神色变幻，显然有些心动。
    倒是顾陈氏很是不满：“你三哥不住家里搬去县里，这与上门女婿有何区别？”
    顾蓁蓁摇头道：“娘，您误会我的意思了，三哥住家里，咱家得给三哥留屋子。不过，他要跟着张叔学厨，日后要接他衣钵，在县里有套宅院能让他少了来回跑腿之累。”
    顾陈氏一听就知道她玩的是何花样，但这花样似乎还行。不过，这中间有一件很关键的事……她横她一眼：“在县里置办宅院，你说的轻巧，咱家短时间内哪里能拿得出这笔钱？”
    张大厨一听有戏，立刻接口道：“这笔钱我张家出，我们老两口也不住进宅院，就在边上租一间屋子就行，旁人也说不出闲话来。”
    这时，一贯沉默的顾伯山忽然开口：“顾家儿郎娶亲，断没有叫老丈人出钱的道理。”
    他的话斩钉截铁，叫顾陈氏闭了口。
    张大厨飞快扫了眼堂屋简朴至极的构造，沉吟了一会开口道：“不一定非得置办宅院，租一套也可以。”
    但顾伯山和顾陈氏夫妻俩没有接话，显然是不赞同。
    屋内气氛再次冷了下来，及至响起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爹，娘，三哥的宅院包在我身上。张叔，咱俩先聊聊菜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