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得了句关心的顾三郎差点飚出泪来，吸着凉气委屈地冲她道：“五妹，我的脚被水桶砸了，娘她也不问问我伤得怎样，一个劲问赵哥，赵哥在他屋里呢，有什么可问的？”
    这话一出，再次满场寂静，及至一道电光劈开雨幕，主屋这头响起嘎吱一道开门声，所有人齐齐看过去，就见一道身影走到堂屋门口，对上众人视线后，他明显顿了一下。
    他身上穿着新做的衣服，头发带着湿气，手里还提着一桶水，显然是刚洗完澡出来。
    且那高大的身影，便是瞧不清面容，也让人一眼认出那就是赵大牛。
    啪！
    顾陈氏一掌打在顾三郎的后背上：“老三你个憨货，有什么话不赶紧说，闹出这样的误会你就开心了？”
    不，我不开心，我还很委屈！
    但对上亲娘含怒的眼神，顾三郎什么话都没敢说。
    李氏倒是转着眼睛想说什么，但顾陈氏早有预料，厉目瞪了回去，而后不耐地冲着众人摆手：“大半夜的，都回屋睡觉去。”
    顾二郎是事不关己，见老娘动了真怒，不愿触霉头，拉住李氏回了西厢房。
    顾大郎没有半点犹豫就转身回屋，只是走了两步后见王氏没跟上，正要叫她，顾陈氏却先开了口：“老大你回屋，王氏你要过来就赶紧的。”
    顾大郎应声走了，王氏急慌慌赶到杂物间门前，一脸无措和紧张地看向顾陈氏，顾陈氏正忙着训斥顾三郎：“你还赖在这干什么，赶紧回你屋去。”
    顾三郎委屈：“娘，我的脚……”
    “娘，让赵大哥搀三哥……”顾蓁蓁话到嘴边又停住，她瞧了眼紧闭的杂物间，改口道，“还是我来搀，三哥你别动。”
    刚迈了一步的赵大牛顿足，看向顾蓁蓁，她冲他笑了下：“你那可还有剩下的伤药，若有就送去东厢。”
    赵大牛点头，转身回屋子，顾蓁蓁则走向热泪盈眶的顾三郎。
    果然还是五妹对我好。
    听了幺女这一通安排，顾陈氏也想起三儿子的脚伤了，在幺女过来后搭手搀住三儿子，嘴里没好气地训道：“你个憨货，提桶水还能砸到自己，你要气死老娘！”
    顾三郎刚出的那丝感动再次化成委屈：“娘，儿子是被吓到的，我也没瞧里头一眼……”
    顾陈氏瞪眼打断他：“行了，别说了，另一只脚能动吧？用点力，别压坏了你妹妹。”
    顾三郎：“……”
    将他送到东厢房，顾陈氏就转身去处理杂物间的事，顾蓁蓁则留了下来，查看他的伤势。
    脱掉鞋袜，捋上裤腿，瞧见他脚背到脚腕上乌黑肿胀一片，顾蓁蓁倒吸了口凉气，反倒是顾三郎安慰她：“三哥这会不怎么疼了，你别怕。”
    这时，赵大牛带着伤药走了进来，顾蓁蓁刚要伸手去接药，赵大牛却径自走到顾三郎跟前，瞧了一眼，便蹲下握住那只伤脚，刚刚还说不疼的顾三郎立时嗷叫起来：“赵哥，你轻点，啊啊啊——”
    顾蓁蓁捂着耳朵退了两步，又看见赵大牛手法熟练，她便没有制止，只道：“我去灶屋打些热水过来，等给他清洗过后再上药。”
    赵大牛点了头，她便提了一盏油灯出门，沿着廊下去灶屋。
    雨还在下，风声却小了，从杂物间传出的哭泣声就变得清晰了。
    她眸光闪了闪，但没打算掺和进去，推门进灶屋。
    好在灶上还剩了些热水，她直接舀进木桶中，提着出了灶屋。
    恰在这时，相隔不远的杂物间的门被打开，王氏搀着顾大丫走了出来，想是瞧见了她，王氏的脚步顿住。
    顾陈氏随后出来，看到她后想起了顾三郎，问道：“你三哥的脚怎样了？”
    顾大丫衣物湿了大半，低头埋在王氏肩上，瞧不见神色，顾蓁蓁移开视线，面向顾陈氏有些忧心地回道：“三哥腿脚上乌肿了一大片，大概要在床上养一阵了。”
    顾陈氏一下子皱了眉，转头冲王氏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把大丫送回屋里，再闹幺蛾子我要你们好看。”
    听到顾陈氏的警告，王氏面上慌乱，连声应下，搀着顾大丫快步回屋。
    这回屋的路上要经过灶屋，雨还在下，廊下很窄，顾蓁蓁退入灶屋门内避让，埋在王氏肩上的顾大丫却忽然抬起头，偏过脸，两眼直勾勾地盯住她。
    顾蓁蓁眼神平淡地迎上去。
    黑夜里，只有一盏油灯的光亮，被风刮得明明灭灭，王氏忽地打了个哆嗦，拉着顾大丫道：“大丫，夜里风寒，你衣服还是湿的，咱们赶紧回屋，不然明儿得病了。”
    王氏的声音带着局促和不安，顾大丫虚弱地说了声：“我听娘的。”低下头跟着王氏离开。
    顾蓁蓁也没耽搁，提着水跟着顾陈氏走向对面的东厢房。
    在进门之前，顾陈氏忽然驻足问道：“你跟大丫之间有什么矛盾？”
    “娘觉得呢？”
    顾陈氏定定看了她一眼，随后摇头叹息道：“大丫……她的心思歪了，以后你避着她点。”杂物间历来都是家里男人们擦洗的地方，家里不管媳妇还是丫头都是在各自屋里洗，但大丫却出现在杂物间，又在有人推门时连人都没瞧清就喊出了赵大牛的名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这要还瞧不出这丫头的企图，那她这些年的盐都白吃了！
    顾蓁蓁原以为顾陈氏会刨根问底，她其实还没想好如何应付，谁料顾陈氏不但没再问，还叮嘱她小心大丫。
    一时间，她心情有些复杂，还有一丝愧疚，鼻头也有一丝酸，缓了一下后扯出笑脸道：“娘别担心，我应付得来。”
    顾陈氏张开口似要说什么，但最终打住，直接推开东厢的房门：“先进屋瞧瞧你三哥这个憨货。”
    憨货顾三郎：“……”
    翌日一早，刘大夫被请到了顾家，查看过他的脚后，肯定了他们昨晚的处理，又留下了一些外敷的草药。
    只是当刘大夫准备离开时，王氏慌慌张张地跑来东厢房，请他去给大丫瞧病，说是发烧了。
    遭了一场无妄之灾的顾三郎，听到王氏的话，嘟囔了一句：“洗个澡也能发烧？大丫的身子骨太弱了。”
    王氏：“……”
    屋内之人齐齐看过去，顾三郎被瞧得缩了下脖子：“我没嫌弃大丫，我就是想说，等大丫好了要好好跟赵哥学武，以后才不容易生病。”又冲赵大牛笑，“赵哥你说是吧？”
    赵大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