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遇上了提着灯打着伞赶来的顾陈氏，顾蓁蓁和二妮没怎么淋到雨，但赵大牛没有接顾陈氏递过去的雨伞，飞快没入雨幕中不见了身影。
    回到家后，她略擦了把脸，就去灶屋生火熬了姜汤，让二妮去叫刚刚淋了雨的人，但来的只有顾三郎。
    她等他喝完一碗后，又装了一碗给他，顾三郎有些纠结地捂着肚子道：“五妹，我喝饱了，肚子装不下了。”
    “不是给你的，你帮忙送去给赵大哥。然后你叫他自己来灶屋提热水洗澡。”说完，她又瞧着顾三郎补充一句，“热水管够，三哥也洗一洗，防止受凉。”
    听到她关心他，顾三郎脸上都放出光，点头满口答应，端着姜汤喜滋滋去寻赵大牛。
    在堂屋廊下撞见顾大丫，顾三郎乐呵呵地冲她道：“快去灶屋喝姜汤。”
    顾大丫却没有动，盯着他手中的汤碗问道：“三叔，你这是给谁送的？”
    “给你赵叔的。”
    “大丫帮三叔送吧。”
    顾大丫伸手去接，顾三郎本要应下，忽又想起一事，摇头避开道：“我还有事跟他说。”
    “有什么事大丫也可以转述。”
    原本没多想的顾三郎，这会也觉得有些不对了，两眼炯炯盯着顾大丫道：“大丫，这天都黑了，你去你赵叔屋里不合适。快去灶屋喝姜汤，晚了得叫二妮喝光了。”
    灶屋里，捧着陶碗小口喝汤的二妮忽然鼻子发痒，偏头打了个喷嚏。
    顾蓁蓁心头一紧：“你这是受凉了，多喝一些姜汤，剩下的都给你。”
    被顾三郎噎得生了一肚子气的顾大丫，走到灶屋门口，就看到顾蓁蓁将最后一点姜汤都倒给了二妮，胸口剧烈起伏，甩手就走。
    二妮朝外望了眼，小声与顾蓁蓁道：“小姑，大丫姐刚刚好像在门外。”
    顾蓁蓁回头，门口空无一人，便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别管旁人，安心喝你的姜汤。”
    二妮却没有喝，小脸发红，眼眶也有点红，顾蓁蓁有些不解：“你这是怎么了？别真是发烧了？”
    她抬手摸小姑娘的额头，小姑娘却躲开了，低着小脑袋道：“小姑，你刚刚让我叫人时，我，我没叫大丫姐……”
    顾蓁蓁有一瞬的错愕，问道：“为何不叫她？”
    “大丫姐想抢走小姑父。”二妮依然低着头，声音里透着一丝气愤。
    顾蓁蓁闻言愣了一下，旋即狠撸了一把小姑娘的发顶：“你小姑我可没说亲，哪来的小姑父？至于大丫与你赵叔……”顿了顿，继续道，“他们的事你个小人儿就别操心了，总归与你我都没关系。”
    二妮抬起头还想说什么，她敲了一下小姑娘手里的碗，催促道：“赶紧喝了，不然就放了凉了。”
    “五妹，你们在说什么？”
    顾三郎乐呵呵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回过头，瞧见他边上站着赵大牛，心里生出一丝被人抓包的心虚，但随后想到他耳力不好，应该没听到她刚刚的话，便扬起笑意道：“没说什么，你们是来提水的吧。喏，在灶上，你们自己舀。”
    说着话，瞧见二妮也将姜汤喝完了，便领着小姑娘，提起之前就装满热水的木桶出了灶屋，进了卧室。
    喝了姜汤出了汗，又洗了一个热水澡，整个人都舒坦了，将水桶澡盆收拾过后，飞快钻入被窝里，暖烘烘的，很快就睡着了。
    所以，她并不知道杂物间那边兵荒马乱的场面，直到被一声尖叫惊醒。
    顾家没有砌专门的澡堂，天热时，男人们要么去河里洗，要么夜里提桶水在后院冲一遍。天冷时，就收拾出杂物间的一角。
    而今不过初春，外头又下着雨，顾三郎就提了一桶水，摸黑走到杂物间，伸手推门，但门刚开了一半，里头就响起一声尖叫，吓得顾三郎手一抖，水桶砸在脚上，他嗷地抱起了脚。
    恰在这时，雷电交加，劈开了黑夜，也照亮了杂物间，隐约可见一个光着身子的人缩在澡盆里。
    但澡盆还没人小腿高，哪里能挡得住全部？
    盆中之人抱着双肩，声音越发惊慌：“赵，赵叔，你，你别进来，我没穿衣服——”
    这么大的动静，还未睡觉的顾陈氏第一个跑了过来，恰好听到这话，她的脸色唰地变了，也没理会门口抱着脚缩成一团的黑影，直接冲过去嘭地关上门，而后冲外喊道：“三郎，三郎你死哪去了？”
    出来这么大的事，只能先叫三郎过来压一压阵势。
    “娘，我这在。”门口的黑影抬起手，声音里透着一丝虚弱。
    顾陈氏愣住了，恰这时又一道电光闪过，她瞧清楚了顾三郎的脸，脱口问道：“你怎么在这？赵大牛呢？”不会是跑了吧？
    “娘，儿子一直在这啊，水桶砸我脚上，我这会起不了身。”
    “赵大牛呢？他去哪了？”
    顾三郎心里头有些委屈：“娘，你怎么老问赵哥，儿子的脚受伤了。”
    他这话一落，杂物间内发出一道声响，似有什么东西砸落。
    顾陈氏脸色大变，伸手要推门，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娘，发生了什么事？”
    大房王氏急匆匆赶过来，她身后还有顾大郎。西厢的房门也打开了，二房两口子缩在门口往这边瞧。
    顾陈氏胸口涌起一团火，却不知冲谁发，扫了眼众人道：“没事，你们都回去睡觉。”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好遮掩，尤其不能叫李氏知道。
    “娘，刚刚好像是大丫在叫，还叫什么赵叔，这听着不像没事的样子。”李氏提着油灯自西厢房出来，双眼闪烁着朝顾陈氏身后的杂物间打量，“别是他们孤男寡女在里头……”
    “李氏，你给我闭嘴！”顾陈氏厉声呵斥。
    李氏撇嘴，不再出声，其他人却都变了脸色，但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有风雨声。
    顾蓁蓁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披着短袄走到堂屋门口，打了个哈欠问道：“娘，大晚上的你们怎么都不睡觉？还有三哥，你抱着脚做什么？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