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他爹，你看有两只兔子跑到我跟前撞死了！”
    顾蓁蓁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李氏欢天喜的声音，她忽然间明白过来，惊愕回头询问赵大牛：“你昨晚冒雨上山是为了抓兔子？”
    “……白天设了陷阱。”赵大牛回道。
    顾蓁蓁想起昨儿上午他是出门了一趟，当时她和娘在做新衣，叫他过来量尺寸，他二话没说就出门了，她还当他是害羞了，原来是入山设陷阱了。
    不过，好似又有哪里不太对。
    没等想明白，便听见李氏和顾二郎已经在商议着如何处理这“撞死”的兔子，她轻笑一声，上前说道：“这兔子大老远从山里跑出来，又恰好撞死在你跟前，你不觉得听着像个笑话吗？”
    李氏一见她，立时警惕地将野鸡和兔子拎到身后，拿眼瞪她：“什么笑话不笑话，兔子就是撞死在我跟前，你就是说破天去，也别想从我手里抢走！”
    “兔子到底是怎么来的，”顾蓁蓁视线移到顾二郎身上，“瞧瞧他们身上的伤口不就明白了吗？”
    顾二郎被她瞧得心虚，但被李氏用力掐着胳膊，硬着头皮道：“这伤口也说明不了什么……”
    这时，顾陈氏几人被院子里的动静引了过来，顾蓁蓁径自冲顾陈氏道：“娘，赵大哥昨儿入山设下陷阱逮了几只兔子和野鸡。”
    她并没有说双方的争执，但顾陈氏也见李氏护崽一样护着那几只兔子和野鸡，立时明白了前因后果，竖起眉毛冲顾二郎骂道：“你个没出息的，干啥不行，抢自家人东西倒是在行！”
    顾二郎本要反驳，但瞧见顾伯山自堂屋走出来，目光沉沉看过来，顾二郎立时缩了脖子，一把从李氏手里夺过兔子放到地上，而后讪笑着冲顾陈氏道：“娘，您误会了，大宝他娘不是肚子里揣着娃嘛，嘴上馋得慌，就想跟五妹讨只兔子炖汤喝。”当着爹娘的面，顾蓁蓁这丫头总该给他这二哥留些情面。
    顾蓁蓁瞧见顾二郎眼底的精光，她含笑伸手过去：“在县里，一只两三斤的兔子大约五十文前，咱自家兄妹，给你打个八折，诚惠四十文。”
    顾二郎脸色唰地黑了，李氏也要跳脚，顾蓁蓁便将手收了回去：“看来二哥二嫂手头紧，那就算了。”
    说完，从地上捡起兔子，抬脚往灶屋走。
    顾三郎追过去：“五妹，我给你帮忙。”
    李氏急了，死劲掐着顾二郎的胳膊，顾二郎疼得叫出声，顾陈氏看不过眼，张口训道：“想吃就拿钱出来，别净想着吃白食，没人惯你们这毛病。”
    顾二郎也觉得丢脸，甩开李氏叱呵：“赶紧拿钱去，不就是四十文，咱吃得起。”
    有顾三郎帮忙，两只兔子很快破肚扒皮。
    李氏就黑着脸进了灶屋，将四十文钱给她，又冲她指手画脚。
    她一边腌制兔肉，一边抬头与李氏道：“四十文是买兔子的钱，若要求别的就得加钱。”
    李氏被噎了好一会，瞪眼道：“都一家人，你张口闭口要钱不觉得难看吗？”
    顾蓁蓁扬起瓷白的脸，唇角微扬：“我长得好，不难看。”
    李氏被堵得脸都青了，一盘帮忙的顾三郎还与有荣焉地点头：“这十里八村，没人比五妹长得好。”
    对上小姑子没有半点瑕疵的脸，李氏想挑刺都挑不出来，一口老血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顾蓁蓁瞧见，怕她气性太大伤了了肚子，便开口道：“按说银货两讫，但看着爹娘的面上，你买下的兔子我一并下锅，但你不能指手画脚，不然趁早拿走。”
    李氏很想硬气一把，但想到昨儿自家烧焦的猪肉，还有顾蓁蓁堪比酒楼大厨的手艺，便将硬气的话吞了回去，盯住顾蓁蓁道：“我买的是大的，你别想占我家的便宜。”
    “那你拿走。”
    “……行，我吃点亏，做好后两家平分。”李氏咬牙道。
    兔肉用盐腌好，将盆置于柜顶，她转过身与李氏道：“朝食来不及，等飧食再做。”
    说完，不理会李氏难看的脸色，抬脚出了灶屋。
    她先去井边清洗了手，而后进了小东屋一趟，最后来到赵大牛的房门前，抬手敲门。
    但手指还未触到房门，门猛地从里头打开了，一道黑影笼了下来，她下意识退了一步。
    如山岳般的压力顿时稍减，微仰起头对上赵大牛疑惑的眼神，她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立刻将手中的一串钱递过去，道：“一只兔子五十文，两只兔子一百文，这里正好是一百文，你收下。”
    赵大牛似愣了一下，微垂下眼，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钱串上，久久未接，也未说话。
    顾蓁蓁感觉到手中的钱串越来越沉，她一边塞给他一边道：“入山危险，何况是晚上，这份钱你该收下……”
    钱没能塞给他，话也没能说下去，因为赵大牛忽地转身，几步到了床边，拿起一叠衣物递给她。
    望着递到眼前的崭新衣物，青灰色，样式是男款，她愣了一下：“你给我做什么？”
    赵大牛眉头微微凝着，有些艰难地回道：“……你不要兔子，衣服不收。”
    顾蓁蓁愕然，旋即明白过来，失笑道：“你昨儿冒雨上山，为了的就是猎些野物换新衣？”
    赵大牛点头，顾蓁蓁这次却笑出声来：“你怎么这么……”可爱二字在她舌尖转了一圈，终是被他认真的表情逼了回来，她一边摇头笑着，一边翻检他捧着的衣物，“赵大哥，你看这布料虽也是青灰色的麻布，但比我买的要厚实一些，颜色也沉一些，最重要的是我娘裁的是裋褐，不是袍子……”
    说着话，她忽然顿住，抖开外袍，而后将袖口翻出，指着上头绣着字样，抬眸冲赵大牛笑道：“芳华，这名字，我仿佛记得是谁给自己取的名字。”
    对上她含着笑意波光流转的眸子，赵大牛受过伤的脑子比往日转得更慢了，移开视线后慢慢皱起了眉，哑着声问道：“不是你做的？”
    顾蓁蓁听着有些怪，又不知怪在哪里，便丢开那丝怪异，将衣袍放回他手中笑道：“我不会做衣服，这是别人的心意，你好好收着。对了，这钱你也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