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连带着娃娃们呼啦啦走了，但刘大媳妇却没动弹，且两眼冒火地瞪向顾蓁蓁。
    顾蓁蓁送走顾家孩童后，这才转头对上眼珠快要突出来的刘大媳妇，疑惑问道：“婶子还没走，是有什么事吗？”
    见她一副无辜模样，刘大媳妇想上前抓烂她的脸，但被顾奕辰冰冷的目光一扫，她忙止住了这个念头，又压下火气，赔上笑脸对顾奕辰道：“秀才公，那些人怕你耽误家里的娃，但我家狗娃不怕，还请你收下他。”
    顾蓁蓁没料到刘大媳妇还有百折不挠的心性，就是忒不要脸了点，她张口想要怼回去，但被四哥的眼神制止。
    “婶子既然不怕我耽误狗娃，那便回家准备六礼束脩。”顾奕辰语气温和地对刘大媳妇道。
    刘大媳妇一下子愣住了：“什么六礼束脩？”
    “六礼即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至于束脩，”顾奕辰思索了一下，“六年前我去邻村开蒙时，半年的束脩是三两银子……”
    他话未说完，刘大媳妇就惊叫起来：“半年三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刘大媳妇高亢的嗓门在对上顾奕辰冷下来的眼神后，一下子弱了下来，却又不甘心，低声嘀咕：“你这一月都不能回家一次，束脩却要得跟学塾里一样高，我还不如直接送狗娃去学塾。”
    顾奕辰点头：“婶子便送狗娃去学塾吧。”
    刘大媳妇被噎住，她要舍得花钱送狗娃去学塾，哪里会跑来顾家纠缠？眼睛一转，她扯过狗娃扮可怜：“秀才公，你看我家狗娃身上都穿着补丁衣衫，我和你叔哪里能拿得出束脩？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收下狗娃，等日后他中了秀才，肯定会报答你的。”
    顾奕辰面色冷淡下来：“拜师就得有流利束脩，这是规矩，不能破。婶子请回吧。”
    “什么规矩，你之前收下的娃娃也没有要六礼束脩。”刘大媳妇叫嚷起来，“怎么到我家狗娃，你就非得提什么规矩不规矩。”
    顾奕辰奇怪地看她一眼：“他们都姓顾，是我的弟妹和子侄，我教他们读书识字无需六礼束脩。”
    “我们两家是对门，我家狗娃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就当他是你弟弟。”
    顾奕辰低头看了眼她手边吸鼻涕的狗娃，遗憾摇头：“狗娃出生不久我就去上学了，见他的次数不多。”
    刘大媳妇被他噎得脸色阵红阵白，咬着牙问他：“说到底，你就是不顾咱们对门的情分，不肯收下我家狗娃对吧？”
    “看着对门情分上，我不计较狗娃资质高低，只要婶子备好六礼束脩，我便将他收入门下。”顾奕辰态度依然温和。
    刘大媳妇被气得不行，冲口嚷道：“你不稀罕我家狗娃，我家狗娃还不稀罕你！回头我给他找个更好的先生，等他日后中了秀才，你别后悔！”
    “那我提前恭候婶子和狗娃。”顾奕辰语气平淡，眼底无波无澜，却一下子戳破刘大媳妇鼓胀的气势。
    她想要服软却又没了退路，懊恼又不甘，余光瞥见一旁看戏的顾蓁蓁，想要挤兑两句却又怕了她的牙尖嘴利，便你冲着对面的傻大个训道：“大牛，你个没良心的，你家又被吴二狗子带人围了，你再不回去，你家都要被他们拆了！”
    顾蓁蓁闻言眉头一蹙，转头去看赵大牛，恰好他也看过来，四目相对，但他的眼被杂乱的碎发遮了大半，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不知道他对赵家是否还有惦念。
    刘大媳妇见傻大个不动弹，张口催促：“赵大牛，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家去啊！”既然顾家不给她留情面，那就别怪她挑拨离间。
    刘大媳妇眼底闪过得意，但下一瞬僵住，因为赵大牛转身回了碾房，很快里头传出碾米的声音。
    顾蓁蓁也有些愣住了，赵大牛这是放弃赵六家，还是又犯了耳聋的毛病，根本没听清刘大媳妇说的事情。
    “这可真是上门女婿，连亲爹娘都不顾了！”刘大媳妇气急败坏地叫嚷起来。
    “刘大家的，你在我家门口瞎嚷嚷个啥？”
    不远处，顾陈氏手里提着锄头大步而来，吓得刘大媳妇连忙道：“我什么都没说。”又一把抱住狗娃往自家院子跑。
    顾陈氏赶到时，刘家院门都已经关上了。顾陈氏冲那边哼了一声，转头与幺女道：“对门就是个嘴贱的，她要敢嘴里不干不净，你直接怼回去，娘给你撑腰。”
    顾蓁蓁刚想说自己没受欺负，顾陈氏已经转头教训顾奕辰：“我知道你现在是秀才，讲究脸面，但有的人就不能给她脸面，不然等着她蹬鼻子上脸，还不如一开始就掐了她的威风！”
    兄妹俩被训得缩脖子，又偷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羞渐，以及对彪悍亲娘的敬佩。
    什么讲理，什么怼人，都不如亲娘手里的锄头厉害！
    顾蓁蓁迎上去，恭敬地接过亲娘手里的锄头，刚想问她为何早归，顾陈氏便先开了口：“赵家那边闹起来了，我回来就是想告诫你千万别去凑热闹。对了，大牛呢？”
    顾蓁蓁闻言愣了一下，刘大媳妇两次三番拿这事挤兑她，她都没上过心，但顾陈氏专门为这事回来，她不由得开口问道：“娘，赵家那边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事得从那天赵老六从咱家拉走那头野猪说起，”顾陈氏眼底闪过厌烦，“赵老六是个贪心不足的，当天就借了吴二狗子的车拉倒县里去卖，结果县里没人买，拉回来又折腾好几天才陆陆续续卖出去一些，但还剩下大半赊给了吴二狗子，结果他家吃出了毛病，这不召集了人又去赵家讨说法了。”
    顾蓁蓁一听就明白了：“是赵家没做好保鲜，野猪肉放坏了，吴家人吃坏了肚子。”
    顾陈氏点头：“吴家一家子上吐下泻，村里还有别人也买了野猪肉，也往赵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