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有油水又有鸡蛋的朝食，大家吃得都很满足，便是顾陈氏也忍着心疼，夸赞她手艺好。
    顾蓁蓁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安慰亲娘：“娘，一会我就去县里寄卖糕点，等卖出去咱就有钱了，不怕吃穷家底。”
    “就你自己？”顾陈氏皱眉。
    “那我叫上四哥。”
    “你四哥一个书生中什么用？”顾陈氏一脸嫌弃。
    正捋袖子帮忙擦桌子的顾奕辰：“……”
    顾陈氏斜他一眼：“娘说错你了？”
    顾奕辰求生欲很强地摇头：“娘怎会有错？这样吧，让赵大哥跟我们一道去。”
    赵大牛没听清，疑惑地看过来。顾蓁蓁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采纳四哥的意见，笑着对他道：“赵大哥，一会劳烦你陪我和四哥去趟县里。”
    她有意提高了声音，放缓速度，赵大牛听明白了，点头应道：“好。”
    顾蓁蓁俏皮地冲顾陈氏眨眼：“娘，你这下放心了吧。”
    顾陈氏嗔她一眼：“你老实待家里我更放心。”
    她的话刚落，顾大丫出现在堂屋门口，怯生生地喊道：“奶奶，我也想去县里一趟，我跟小姑他们一块吗？”
    顾陈氏下意识想问她去县里干啥，随即想起分家了，便对她道：“你要去县里得先问过你爹娘。”
    顾大丫立刻回道：“我跟我娘说过，她答应了。”
    顾陈氏听她这般说，自然没怀疑，张口要应下，却被顾奕辰抢了先，他语气冷淡道：“我和你小姑有事要做，不方便带着你，你去村里寻其他人作伴。”
    顾大丫面色一僵，她没料到顾奕辰当着顾陈氏的面都能拒绝她，她狠咬了下唇，眼圈泛红地喊了声：“奶奶，我会很乖的，不会打扰小姑和四叔办事。”
    顾陈氏虽奇怪四郎对大孙女的态度，但也知道四郎绝非任性之人，他如此冷漠，必然是大孙女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但现在也不是盘问的好时机，她看了眼四郎，而后冲大丫道：“现在农忙，你没要紧事儿别去县里，去地里帮你爹娘干些活。”
    顾大丫脸色彻底僵住。
    “大丫，咱在灶屋吃饭，你赶紧过来，吃完好去地里忙活。”王氏站在灶屋门外，冲着堂屋外的顾大丫喊道。
    堂屋之内的人自然也听得清楚，顾陈氏的眼神变得锐利，顾大丫却接她的眼神，转身跑向灶屋，一边娇嗔：“娘，我昨晚跟您说过要去县里的事，您又忘了？”
    王氏有些懵，刚想说我没说过，就瞧见大丫射向她的眼神又凶又利，她一个哆嗦，慌忙认下这事：“我给忙忘了，对不起啊。”
    “娘，你跟我道歉做什么？”顾大丫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背对着堂屋方向，压低声音道，“娘，给我些银子，我扯些布给您和爹做衣服穿。”
    她的手刚碰到她胳膊，王氏就打了个哆嗦，但她不敢挣开，生怕被藏在女儿身体里的妖孽发现，只勉强扯出笑脸道：“我和你爹不需要做衣服……”
    “娘，你不肯给我钱？”顾大丫眼神一冷。
    王氏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想给，但钱都在你爹那。”
    顾大丫觉得她这个亲娘真是个没用的，分家了也不能掌控家里的钱财，但她这会没耐性教她，只强硬道：“你找我爹些银子给我。”她发现当她强硬的时候，王氏是最好说话的。
    果然，王氏虽一脸为难，还是应了下来：“等吃过朝食，我问问你爹。”
    堂屋这边听不到王氏母女刻意压低的声音，顾陈氏眼底的疑虑却没有散，她叫住出门的顾奕辰，低声问道：“大丫做过什么让你刚刚对她不留半点情面。”
    顾奕辰瞥了眼灶屋门口那对亲密的母女，只一眼就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对亲娘道：“娘，分家了，就是两家人了，儿子不耐烦再照看侄子侄女之类的。”
    顾陈氏冲他哼了一声：“你拿这话糊弄你娘，你觉得你娘我能信吗？”但也知道他不想说，谁都撬不开他的嘴，她挥手道，“娘也不追问根由了，娘只说一句话，不管是大丫还是大宝二宝他们，他们年纪小，偶尔调皮或者做错什么事，咱做长辈的别太苛刻，能教就教一下。”
    本性都坏了，还如何教？
    但顾奕辰不想说出来让他娘烦心，反正有他看着，大丫也不敢作妖。于是，他应了一声：“儿子知道了。娘你要没别的交代，我和蓁蓁就准备出门了。”
    “没事了，没事了，你们早去早回，别耽误了。”
    春耕时节，村里也没有牛车去县里，顾奕辰顾蓁蓁兄妹空手举步往县城走。
    至于那个装了糕点的篮子，兄妹俩都没抢过赵大牛，不过昨夜顾蓁蓁叫顾三郎瞧过了，赵大牛身上的伤明显在好转，她也就没坚持抢回篮子。
    二三十斤的竹篮，赵大牛提在手里仿若无物，倒是兄妹俩跟着他的步伐有些吃力。行到半途，赵大牛似发现了，开始放缓速度。
    顾蓁蓁舒了一口气，与顾奕辰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嫌弃，又不约而同道：“等下午回家就学拳脚。”
    听到与他相关的，赵大牛回过头，顾蓁蓁满脸笑容的冲他抱拳：“到时请多指教。”
    赵大牛应了一声“好”，抬脚继续前行。
    顾蓁蓁立刻跟上，却被顾奕辰拉住了袖子，她扭头问道：“干嘛？”
    顾奕辰眉头蹙着，瞧了前头那人的背影，而后盯住她，低声质问：“赵大牛平日跟个哑巴一样，却独独跟你开口说话。”
    顾蓁蓁睁大了眼：“你俩没交谈，他怎么答应教我们拳脚的？”
    顾奕辰用看傻子的眼神横了她一眼：“我提了要求，他不用开口，点头就行。”
    顾蓁蓁：“……”
    “说吧，你俩之间有什么。”顾奕辰再次逼问，他总有种妹妹要跟人跑了的危机感。
    顾蓁蓁指着自己的脸，笑嘻嘻地冲他道：“我长得面善。”
    “咱俩双生兄妹，几乎共用一张脸，难道我不面善？”顾奕辰不满意她的回答。
    顾蓁蓁呵呵两声：“就你这张板着跟老夫子一样的脸，你还敢说自己面善？好了，我不跟你说了，赵大哥都走远了。”
    丢下这话，她便小跑着追赶前头的人，也不知前头那人是不是故意留空间给他们兄妹说话，那步伐大的她有些追赶不上。
    追赶途中，四哥那话不可避免在她脑海里转圈，赵大牛他莫非真待她不同？
    想到顾大丫在他面前一次次碰壁，似乎，好像，也许他待她真有些不同。
    这时，他自河里救起她的场面再次浮现脑海，顾蓁蓁的脸不由得热了一下，但下一瞬她甩头将那奇怪感觉甩出去。
    她以救命恩人待他，比常人多关心他几分，他感受到她的善意，自然也回馈几分，而这些跟男女之情绝无关系。
    对，绝无关系。
    梳理好这些，顾蓁蓁松了口气，却忽然发现前头身影已经停住，她收势不住，一头撞了上去，在她打算认命之时，胳膊一下子被人从后方拽住，手的主人不满的教训她：“都这么大姑娘了还冒冒失失，你让四哥以后如何放心你？”
    顾蓁蓁借着顾奕辰的拉拽稳住身形，余光却瞥见一只伸到半路又收回去的手，那手上有浅色伤疤，虎口茧子很厚。
    “你发什么愣呢？”顾奕辰蹙眉，眼神怀疑地打量妹妹，又戒备地盯了赵大牛一眼。
    顾蓁蓁醒过神，拍了一下子脑门：“我错了，我以后认真看路。”
    “你的小脑瓜刚刚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四哥，什么叫我的小脑瓜，我的脑瓜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