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郎挨了骂，心中羞恼，赌气不肯收拾，也不肯再做饭。
    顾陈氏只回应了一声冷笑，转头出了灶屋，眼不见心不烦。
    等了好一会没见顾陈氏回来，顾二郎傻了眼，转头去看顾蓁蓁，对方也没给他一个眼神，他哼了一声，抬脚出了灶屋。
    不一会儿，王氏走了进来，她迅速收拾了小灶中破碎的瓦罐，然后走到大灶边，冲顾蓁蓁讪笑了一下：“五妹，嫂子能借个火吗？”
    顾蓁蓁抬头问她：“大嫂这是准备做一家饭，还是两家？”
    王氏脸上一热，支吾道：“你二嫂身体不好，你二哥不会做饭，我，我就是帮个忙……”
    顾蓁蓁笑了一声：“大嫂，我又没说不许你帮二哥二嫂，瞧你这委屈的模样，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没有没有，我不委屈。”王氏连声否认，在她凝视的目光下勉强扯出一个笑脸，但看起来像哭一样。
    顾蓁蓁有种说不出的腻歪，之前顾二郎污蔑她气得李氏动胎气时，王氏明明在家，却跟神隐了一般。
    也是，王氏还盼着二房能把李氏肚子里的娃过继给她，她自然站在二房那一边。
    忽然间意兴阑珊，顾蓁蓁起身让出位置，声音淡淡地道：“大嫂自取吧。”
    王氏似觉察到她的冷淡，道谢后迅速取走一根燃烧的柴火去了小灶，之后一直很安静。
    顾蓁蓁也没理会她，豆饭煮熟后盛出来，刷锅做菜，赶在顾伯山他们到家那一刻端饭上桌。
    她有让二妮去后院叫人，但饭菜上桌了，那人也没出现，她只得亲自去后院。
    刚一过去，隐约看到垒的老高的柴堆后有两个身影，还有一股浓郁的肉香从那边飘过来，不过隐隐有股怪味。
    但不管怎样，那都是肉，乡下人一年都吃不上几次的肉。
    顾蓁蓁心中了然，柴堆后的赵大牛吃上某人给他准备的肉菜，难怪二妮叫不动他。
    她也不准备打扰人，直接转身往回走。
    但这时后方响起一阵脚步声，对方步子很大，三两步就到了她身后，笼下来的阴影连同他身上蒸腾的热气将她盖了个严严实实，她不自在地往边上滑了一步，侧头看去，便与赵大牛四目相对，她错愕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吃饭。”赵大牛这次难得吐字清晰又轻快。
    顾蓁蓁哑然失笑，眼睛往他后方的柴堆瞥了眼，而后又瞄了眼他被粗布挡住的腹部，揶揄问道：“那么多肉也没填饱你的肚子？”
    但她话刚落，刚被她瞄过的腹部收缩了一下，同时传出咕噜声，她有些懵，抬头对上赵大牛委屈的眼神，他对她道：“我，没吃。”
    人高马大的男人配上委屈的神情，关键这男人眉眼深邃，五官俊美，被他这小眼神一看，顾蓁蓁心跳都变得不规律，呼吸也有些不畅，她丢下一句话，飞快转身往前走。
    “没吃就脚步快点。”
    额前碎发遮住深眸里放出的光，赵大牛嘴角弯起，亦步亦趋跟在她后头。
    嘭！
    顾大丫一脚踹在柴堆上，满脸愤恨，手中堆满肉块的陶碗举起来，但最终还是没舍得砸出去，因为这是她用身上最后一点银子找赵老六买的肉又在他家煮的肉，而她自重生以来还没吃过肉！
    前世当官太太的时候还觉得肉腻味，但现在这肉香勾得她肚子咕噜直叫，既然赵大牛不识好歹，那她就自己吃！
    夹了两块肉放入嘴里，恶狠狠咀嚼，就跟咀嚼坏她好事的顾蓁蓁一般，但下一瞬她脸色大变，弯腰呕吐。
    赵老六这老混蛋，卖给她的肉是臭的，又臭又骚！
    难怪赵大牛不肯吃，他肯定是闻到味不对，而不是嫌恶她。
    想到这，顾大丫心头好受些，随即又面色阴沉，赵老六敢坑她，她不会放过他！
    不过这事不急，她得先攻下赵大牛，等成了赵家的儿媳后，她有的是机会找那对老货算账。
    顾蓁蓁不知道顾大丫这番心路过程，她给爹娘盛了饭，而后拿了个大海碗，一勺勺舀入豆饭，一层层压实。
    顾三郎高兴得咧嘴笑：“辛苦五妹了，盛得差不多就行，毕竟晚上也不干活，不用吃太多。”
    顾蓁蓁手一顿，顾奕辰侧头看顾三郎，眼底透着惊奇。顾三郎有些茫然，挠着脑门问：“我说错了吗？难道五妹不是给我盛的？”按长幼，该是轮到自己啊。
    顾奕辰睨了眼斜对面的赵大牛，然后冲顾三郎笑道：“三哥，赵大哥是客人，今儿他也答应教导我和小五拳脚功夫，算是我们的师父，是长辈，爹娘之后自然该给他盛饭。”
    顾三郎惊愕地瞪大眼：“这又是大哥，又是客人，还是师父长辈，关系怎么这么乱？”
    不等顾奕辰回答，顾三郎又噌地站起，惊喜问道：“赵大哥肯教四弟和五妹，那能不能再加我一个？”
    这下，连顾伯山和顾陈氏都抬头看向赵大牛，而后又看向他们兄妹，顾蓁蓁开口想要解释，但被顾奕辰抢了先。
    “爹，娘，我觉得学些拳脚能强身健体，对我日后科举有好处。”
    “你学拳脚我不反对，但你咋还带上蓁蓁？”顾陈氏不满地问道。
    顾蓁蓁这次抢了先：“娘，是我自己想学，学好拳脚我日后出门也不怕遇到流氓。”
    顾陈氏张口就要反驳，但随即想到昨日的事，沉默下来。
    顾伯山也没说话，饭桌上的气氛冷了下来。
    这时，赵大牛忽然开了口：“学，可以。”
    他这话是冲着顾三郎说的，是在回答顾三郎之前的问题，但这回应慢了不只一拍，而是三拍四拍，饭桌前的人都有些懵。
    顾三郎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高兴得咧嘴冲赵大牛抱拳：“多谢师父，我一定认真学。”
    赵大牛眉心动了动，隐约想起有人教导过他，师父二字不是随便喊的，也不是能随便应下的。但再深想头就疼了起来，他拍了下头，冲着对面顾三郎道：“不是师父。”
    顾三郎错愕一下，肯定道：“你教我功夫，你就是我师父。”
    赵大牛摇头，又拍了下额头：“很多……记不得。”
    顾三郎忙摆手：“不用教我很多，教我打野猪的功夫就够了。等我学会了，我也上山里猎一头野猪，咱家里就有肉吃了。”
    赵大牛与顾三郎一来一回地问答，有时答非所问，但又顺畅无比，全然忘了周边人，周边的气氛却全赖二人打破。
    顾蓁蓁趁机挪到顾陈氏身边，拉着她的胳膊撒娇：“娘，你看三哥也学功夫，我就是个添头，跟着随便学两招，就算打不了流氓，也能强身健体。”
    顾陈氏先看了顾伯山的脸色，见他并无反对的意思，这次戳着幺女的脑门训道：“你个丫头打小就跟野小子一样，就你学着绣花这些年才安静些，娘还以为你的性子磨好了，结果你还偷摸撺掇你四哥跟你一起学拳脚，你真是反了天了。”
    虽骂她反了天，但顾陈氏眼角眉梢里都藏着对她的宠溺，顾蓁蓁心底暖融融的，佯装惊诧：“娘您怎么知道是我撺掇的四哥？哎呀，我不打自招了。”她打了下自己的嘴，一脸懊悔。
    顾陈氏哼了两声：“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那鬼心思？”
    母女俩说说笑笑，恢复亲昵，饭桌上的气氛随之暖了起来，顾蓁蓁道了饶，起身将压得冒尖的饭碗送到赵大牛桌前，双手端着笑道：“师……”
    但刚吐出一个字，顾伯山发话：“不用叫师傅，你们几人同辈，以年龄论序齿。”
    顾蓁蓁会意，改口道：“赵大哥请用饭。”
    顾奕辰眉头蹙了蹙，抬头看向主位上的亲爹，但他爹没看他，抓起筷子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