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郎被打得懵了一瞬，瞧清眼前之人是亲娘顾陈氏，扬起的柴火顿在半空，又气又恼：“娘，我都当爹的人了，你还打我，我不要面子啊！”
    “你还知道你已经当爹了？”顾陈氏指着他鼻子骂道，“但你有个当爹的样吗？李氏被大宝二宝撞倒动胎气，你偏说是蓁蓁气得的，老娘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敢先抽柴火去抽说出真相的二妮！”
    被亲娘披头盖脸一通叱骂，顾二郎脸色涨紫，强行辩白：“我打二妮不为别的，她当女儿的不去照看她娘，她像话吗？”
    顾陈氏张口喷回去：“二妮再不像话，也没你们这对爹娘不像话！大宝二宝被你们当成宝，宠得不像样，如今连怀孕的亲娘都敢撞，你们不去教训，反倒教训乖巧的二妮！二妮就是太乖了，被你们当成丫鬟使唤，稍不如意非打即骂！老娘什么时候叫你们这样养闺女的？既然你们不会养，那就不用养了，以后二妮跟着我们老两口过！”
    顾二郎其实不在乎亲娘的责骂，不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反正分了家各过各的，他难道还逮不着机会收拾二妮？
    但是他心中的打算被顾陈氏最后一句话打碎，顿时懵了：“娘，你让二妮跟你们住？不行，我不同意！”
    顾陈氏冲着顾二郎冷笑：“我是二妮亲奶奶，我要她跟我们住，还要你同意？”
    顾二郎脸色变了，他当然知道顾陈氏是二妮亲奶奶，她与顾蓁蓁这个小姑不同，她能名正言顺管教二妮，所以他才急了，一时间口不择言：“娘，我和李氏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养大，如今能干活了，您瞅见好处就把她要过去，您吃相太难看……”
    但顾二郎话未说完，就被啪的一声打断，他的脸上又多了一个巴掌印，倒是左右对称了，顾陈氏扇完还不解气，指着他骂道：“你个混账玩意，二妮是你们两个养大的？她刚生下来，你婆娘就嫌弃她哭闹，把她丢给我这个婆婆带。后头她能站得住了，你们就把她要回去给你们丫鬟使唤，八岁 娃比你那懒婆娘还勤苦！
    “还有你，好吃懒做，你能挣够自己的口粮都不错，还有脸说养孩子？今儿是分家第一天，二妮给你们做了朝食，你们让她吃了一口没？”
    “一口都没让吃！你还有脸说她是你们养的！”
    顾陈氏骂得痛快，躲在顾蓁蓁身后的二妮哭得都快抽过去，似要把这些年受过的委屈都要哭出来。
    顾蓁蓁拍着小姑娘的后背道：“哭吧，哭过这一场就过去了，以后有你奶奶护着你，没人能随便打骂你，也没人饿着你。”
    “小姑……”二妮仰头喊了一声，冲她摇头，但所有声音都哽在嗓子里，她知道的，护着她的是小姑，因为若不是小姑，奶奶根本就想不起她这个孙女来。
    对上小姑娘红彤彤的兔子眼，她眼底的心思半点遮不住，顾蓁蓁轻笑一声，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二妮，你奶奶不是不疼你，她太忙了，家中大小事都要她操持，就难免忽略家中太过乖巧安静的孩子。以后你有什么想法和要求要告诉她，只要是合理的，她会考虑的。”
    二妮点头，眼泪越发流得急，浑然不知有道嫉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顾蓁蓁略有所觉，转过头去，瞥见正屋连着后院的西面墙角有片衣角快速抽走，她的目光闪了闪，前头响起顾二郎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们要走二妮我管不了，但她以后的吃喝我也不会管！”
    顾陈氏讥笑：“你放心，以后二妮的吃喝，连同她说亲亲出嫁都不用你们这对爹娘管，我们老两口管了，就算我们死得早，还有她叔和她姑呢！”
    顾二郎一下子噎住，说亲都不让管，那男方的聘礼他这个当爹的岂不是拿不着？
    边上的顾奕辰也一脸不赞同：“娘，凭白咒自己干啥？娘和爹一定长命百岁。”
    听到四儿这话，顾陈氏的脸色略好了些，顾二郎趁机开口：“娘，儿子刚刚是气话，您别当真啊。”
    顾陈氏刚好起来的心情又被顾二郎折腾没了，冷声道：“不管你是气话还是真话，二妮日后的事你都不用管。”
    “这怎么可以？”顾二郎急了，顾不得委婉，“她以后说亲，男方送聘，我们当爹娘的肯定要出面和把关，不然叫人笑话，她在婆家也没底气立足。”
    顾陈氏当下就想问他还怕人笑话，但收到四儿的眼神，她冷笑一声不再作声。
    顾奕辰接过话茬，与顾二郎道：“二哥放心，二妮日后说亲，我这个当二叔的给她把关，嫁妆也会给她备下，连同男方的聘礼一并让她带走，她便有底气立足婆家。”
    顾二郎被噎得脸色涨红，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我们这当爹娘的还在，哪能劳累你这当叔叔的？”
    顾奕辰淡漠地看着他，点头：“也对，你们当爹娘的还在，大宝二宝开蒙也不用劳累我这当叔叔的。”
    说完，顾奕辰抬脚就走。
    顾二郎脸色顿变，忙追上去拉住他：“四弟，你刚刚已经答应给大宝二宝开蒙，这会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顾奕辰顺着他的拉扯停住脚步，却不说话，只拿眼神瞧着他。
    那淡漠的眼神瞧得顾二郎脸色发白，心底再无一丝侥幸，垂头丧气道：“行吧，二妮以后跟着你们过，我和她娘都不会再管。”随后又抬起头，盯着顾奕辰道，“但四弟你也得答应我，认真给大宝二宝开蒙，不得敷衍。”
    顾奕辰轻笑一声：“二哥，我说过的，入我的开蒙班就得遵守规矩，就算是我亲侄儿也不例外。”
    顾二郎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咬牙道：“我会让大宝二宝遵守规矩。”
    顾奕辰点头：“上课时你在外头盯着也行。”
    “好，我盯着。”顾二郎毫不犹豫地道。
    顾陈氏差点冲口质问他，他盯着孩子上课，谁去忙活地里的活？
    话冲到嘴边她又醒悟，分家了，她不用管了，就算管，二房两口子都不会听的。就如刚刚，她要教养二妮，都得四儿子拿大宝二宝开蒙之事做要挟，否则老二绝对还有得闹。
    其实，她有动念把大宝二宝一并要过来教养，但老二和李氏绝不会答应。
    幸好四儿答应给他们开蒙，不过……
    顾陈氏追到书房，拉着四儿低声道：“四郎，不管你如何不喜你二哥和二嫂，大宝二宝总归是你侄儿，是咱们顾家长孙和次孙，但凡能教导，你就多费点心。”
    顾奕辰有一瞬的错愕，随即笑起来：“娘也担心我会针对大宝二宝？”
    顾陈氏被他问得有些心虚，别过脸去，不肯承认：“娘没担心，娘就是白嘱咐你一句。不过大宝二宝确实太过顽皮，他们怕是坐不住，你这累计三次就开除……”
    顾陈氏欲言又止，顾奕辰的脸色却忽然变得冷漠：“犯一次错就教训一次，被教训得疼了自然就会记得。若是教训三次还记不住，不是爷娘下手不够狠，就是他们彻底没救，这样的长孙和次孙爹娘也不用记挂。”
    顾陈氏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热，因为大宝二宝被养成如今这性子，不只是二房两口子骄纵的缘故，她这个当奶奶的也得承担一定责任，因为她知道该管教他们，但一次都没舍得下手。
    罢了罢了，这恶人她这个当奶奶的做不了，就让他们四叔下狠手管教吧。
    后院里，正高兴地往劈柴的赵大牛身上丢石子的大宝二宝，忽然打了个寒颤，刚刚丢过去的石子也被斧柄弹飞，啪啪打在他们身上，这对双生子立时嗷嗷大叫：“你个傻子敢打我们，我们去告诉爷奶，将你赶出去！”
    双生子掉头跑去告状，赵大牛茫然抬头看了一眼。
    小孩子爱往他身上砸石子，他已经习惯了，反正也不疼，他没放在心上，也不曾放缓劈柴速度，只不知这对娃怎地忽然指责他打他们，他没动手。
    不过小孩子爱无理取闹，他也习惯了。
    只是被赶走后，他的下一顿该如何办？
    或许可以入山再猎一头野猪？
    但他不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