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土地庙出来，顾三郎瞧见顾奕辰面色不好，开口劝道：“四弟，刚刚那事你别放在心上，赵大牛是哑巴，听说耳朵也坏了，你劝他的那些话他怕是什么都没听到，自然没法给你回应。”
    顾奕辰不确定赵大牛是不是真的聋了，但刚刚对牛弹琴却是真的，心中有一股闷气无处发泄，他敷衍了顾三郎一句：“我不生气。”
    但他脚下步伐加快，直往家里赶。
    劝不了庙里这个聋的，他可以劝另一个听得懂人话的。
    但刚走了一段，顾奕辰骤然停步，跟着他后头的顾三郎没防备，差点撞到他背上，一手搭在他肩上才稳住身形，疑惑问道：“四弟，怎么不走了。”
    顾奕辰转过身，目光往土地庙方向看去：“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顾三郎也往土地庙望去，满脸迷茫：“有动静吗？我没听到啊。”
    顾奕辰眉头蹙了蹙，双眼往庙旁的树林里扫视，一旁的顾三郎打着哈欠道：“四弟，你别疑神疑鬼了，这里除了咱们没别人。就算有谁想不开半夜跑过来，以赵大牛入山猎杀野猪的本事，没人能从他身上占到便宜。”
    顾奕辰闻言转头看向顾三郎，顾三郎被看得发毛，语气有些发虚：“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顾奕辰轻笑一声：“三哥没说错，他赵大牛本事大，不用咱们操心。夜深了，咱们快点回去睡觉。”
    得了顾奕辰的肯定，顾三郎满脸高兴，对于他的提议自是赞同，两兄弟加快速度，并肩往家走，很快没入夜色中。
    又过了一会儿，庙旁的树林里才走出一道身影，月色照在她的脸上，一双杏仁眼目光灼灼，正是一路尾随而来的顾大丫。
    望着眼前的土地庙，顾大丫拳头不由得攥起来，数日前她在这里狠狠栽了一个跟头，而今她要从这里重新爬起！
    庙里的男人就是她重新爬起的机会，还是让她爬得更高的机缘！
    眸子里迸射出野望，她缓缓松开拳头，垂眸弯唇，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残破庙门在上一次的变故就彻底散架倒地，此刻洞门大开，无遮无拦，月光斜照，冷风灌入，顾大丫抬脚跨入。
    她自认轻手轻脚，但往庙中扫视时，对上一双黑沉的眸子，惊得她差点被门槛绊倒。
    过了一瞬她才稳定心神，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赵大哥，你还没休息？”
    男人盘坐在窗边草堆上，边上放着一床被子，月光透窗而入，照亮了他半边脸，另一半笼在阴影里，越发显得他五官深邃，目光凌厉。
    他没有回应顾大丫的话，只用凌厉目光锁住她，仿若一头随时暴起伤人的猎豹，让顾大丫头皮发麻，但就此退出她实在不甘心，勉强维持笑容道：“赵大哥，我就是来看看你在庙里住得习不习惯。”
    窗下男人没有回应，目光也没有移动，顾大丫硬着头皮继续笑道：“大丫知道赵大哥嗓子不太好，你不用说话，只用点头或者摇头回答我就行。”
    但这次，男人张开了口，目光锁定她，吐出两个字：“出去。”
    声音沙哑，却透出一股凛人寒意，让原本见他开口而惊喜的顾大丫如被浇了一盆凉水，她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男人的目光却在这时从她脸上移到脖子上。
    刹那间，她只觉得脖子仿若被人死死扼住，窒息的感觉让她再也无法停留，掉头奔出庙门，等到感受不到那道视线后，她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的呼吸。
    该死！
    眼下这男人不是傻子吗？怎会有这样危险的眼神？
    莫非，他不傻？
    不对，他若不傻，怎会甘愿被赵老六两口子欺压，半点也不反抗？
    越想越混乱，顾大丫有种掉头回去弄清楚的冲动，但最终只是狠狠踹了道旁一颗柳树，树枝摇晃哗哗作响，她忽然想明白了。
    不管他是傻还是不傻，总归知人好歹，而她自信自己是眼下对他最好之人，就算他眼下排斥，时日长了，他总归会发现她的好处，真心接纳她，那时就是她翻身的时机！
    回望庙门，顾大丫眼底迸射出志在必得的灼光，随后转身往家走。
    来日方长！
    但最终的胜利者只能是我，也只会是我！
    ……
    顾蓁蓁不知道他人在这一晚如何纠结和转辗反侧，她沾床即着，一夜好眠。
    翌日醒来后，神清气爽。
    走出房门后，无意中瞥见顾大丫眼底的青黑，她也只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顾大丫却被那一眼瞥得心口发堵，尤其是瞧见顾蓁蓁脸上白皙清透没有一丝瑕疵，心口就更堵了。
    上天为何这么不公，所有好的都给了顾蓁蓁！就连相貌也给她一副顶好的。
    顾大丫自认相貌也不差，但她眼下年纪小，身体没发育，脸没长开，皮肤因干活暴晒而粗糙发黄，哪里比得过被顾陈氏娇宠的顾蓁蓁？
    越想心下越着急，顾大丫抬脚往外走，顾蓁蓁瞥见，张口喊住她：“大丫，三哥四哥一大早就出门去请村长和大叔公了，想来一会就到，你最好先留在家里，以免你娘瞧不见你，以为你又要玩离家出走的戏码，到时可没有人手去寻你。”
    顾大丫动作一滞，瞧见前头王氏正紧张的盯着她，她扯了扯嘴角：“娘，小姑在开玩笑了，我从未想过要离家出走，不然昨晚就不会回来。”
    “好好好，不离开就好。”王氏连连点头应好，但没有像以往那般亲热，反倒隔了一段距离，瞧着她的眼神也有些怪。
    顾大丫心下起疑，但没等她探究，顾三郎和顾奕辰领着村长和大叔公进了院门，顾陈氏和顾伯山连忙迎上去，双方寒暄一阵就进入正题。
    因为昨晚已经议定，家里的积蓄也在昨晚分了下去，眼下不过划分田地和家畜。
    田有好赖，无法均分时就按照价值大略分成五分，写了纸条折叠起来。顾三郎和顾奕辰虽未被分出去，但顾伯山的意思是趁此机会先把田地的归属定下，免得再有下次麻烦。
    大叔公诧异，但见顾伯山主意已定，就没再说什么，将五张纸条在手中拢了拢，而后洒落在桌上，让顾大郎四兄弟抓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