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越发无地自容，想退走又记起来时的目的，硬着头皮道：“娘，其实儿媳来找你是为了大丫的事……”
    今日一整天事情不断，晚上又分家闹过一场，顾陈氏早就呕了一肚子火，听到王氏还支支吾吾不肯离开，火气登时压不住，捞勺往饭篓一丢，扭头呵斥：“大丫，大丫，你是她娘，有事你找我？家都分了，我这老不死的还要管你们一辈子？”
    对上顾陈氏喷火的双眼，王氏吓得眼眶都红了，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顾陈氏越发看不上眼，想着终究是自己儿媳，按下性子教导她：“爹娘不能管你们一辈子，况且现在也分家了，以后你得立起来，遇事先自己想法子，或者跟大郎商议，慢慢的也能操持起一家子的事儿。”
    谁料王氏听完，眼泪就流了出来，哽咽着追问：“大丫的事，娘真的不管吗？”
    该说的已经说了，王氏却还在蛮缠，显然是根本没把她的话听到心里去，气得顾陈氏当下喷了回去：“不管！”
    王氏顿时哭出声，捂嘴踉跄着跑了出去。
    顾陈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顾蓁蓁忙过去给她抚背顺气。顾陈氏心下好受些，忍不住跟幺女念叨：“蓁蓁你说娘这是造了什么孽，儿子不省心，娶回来的媳妇一个搅事精，一天不作妖不舒坦；一个立不起来，遇事就知道哭。哭哭哭，谁不会哭啊，但老天能因为你会哭就会帮你把事解决了？别人能因为你会哭就帮你？”
    顾蓁蓁没有回答，她知道顾陈氏只需要一个听众，果然顾陈氏很快自答道：“不能啊，光哭不做，老天都得厌恶你，别人或许当面同情你一两句，转过头就得笑话你。都这么多年了，王氏怎么都看不透这一点？”
    说到这，顾陈氏一脸恨铁不成钢，旋即又摇头叹气：“说来也怨娘，娘之前管他们大房管得太多了。大大小小的事，连针头线脑没了这样的事她都找上娘，娘是看不过她做事没头脑，一次次帮她做了，让她养成了遇事过来跟我落两滴眼泪我就帮她的习惯。但现在分家了，娘要是事事还帮她，她就一辈子立不起来，等娘死了，难道他们大房一家子还不过了？”
    顾蓁蓁忙握她的手嗔怒：“娘，不要咒自己，您肯定长命百岁。”
    顾陈氏一下子乐了：“娘真要长命百岁，那可就真成了老妖精咯。”
    顾蓁蓁抱住她笑：“就算是老妖精，也是最美的老妖精。”
    顾陈氏被夸得臊红了脸，心里却是甜如蜜，嗔怪地点了幺女脑门一下：“什么美不美的，娘都是老婆子了，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叫人听见了笑话。”
    “谁笑话啊，您瞧我，我可是照着您的模样长的，我就觉得自己美，老了也是美人，娘也一样。”顾蓁蓁一脸骄傲地说道。
    “你可真不害臊，哪有说自己美的？”顾陈氏嘴里嗔怪着，眼神却温柔又宠溺，抬手帮她捋了下额角的碎发，“不过你说错了，你比娘长得好，日后也不知便宜了哪家儿郎？”至于赵大牛，她可不认。
    顾蓁蓁立刻顺杆往上爬：“娘舍不得我，那我留家里一辈子陪着您。”
    顾陈氏一口否决：“那可不行，不嫁人就没有儿女，等你老了谁来照顾你？”
    顾蓁蓁继续磨她：“我可以挣钱啊，挣很多钱，老了就买丫鬟照顾我，怕是比儿女照顾的还要上心。”
    顾陈氏瞪眼：“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说什么都没用。”
    说完，继续灶上的活不搭理她。
    顾蓁蓁也不气馁，帮着搭手，又换了个方向磨她：“娘，今晚爹提到大丫招婿的事，其实，我也可以……”
    话未说完，就被顾陈氏骂了回去：“你可以什么？你跟大丫能一样？她是没兄弟，可以招婿留家照看爹娘。你呢，你有四个兄长，你留家里招婿想碍谁眼呢？”
    顾蓁蓁佯装委屈：“娘，您这是嫌女儿碍您的眼了？”
    对上幺女泛红的桃花眼，顾陈氏再大的火气也化成了心疼，抬手打了一下她手背，动作很轻：“你知道娘不可能嫌你，娘巴不得一辈子看着你……”
    顾蓁蓁立刻展颜：“那我就留在娘身边一辈子，让您看一辈子。哥嫂那边，其实只要我不分家里财产，不占家里田地，他们也不会嫌我的，还能替我看着我夫婿，不让他欺负我，我也不用婆家的气，两全其美啊。”
    顾陈氏被她说得一滞，因为她竟也觉得这些话有道理，但又生出一层担忧：“你什么都不要，以后怎么过活？”
    “我自己挣钱啊，我觉得我的糕点一定能卖出去。”顾蓁蓁一脸自信。
    顾陈氏横了她一眼：“那等你挣了钱再说。”
    顾蓁蓁一喜，抱着她追问：“等我挣到了钱，你就应了是不是？”
    “你晚上还要不要吃饭？尽说些有的没的。”
    “娘，您别岔开话题，您就回答我一下。”
    ……
    顾大丫平复心绪后，便走进院里，脚尖本要往碾房去，她知道那男人在里面呆着，但灶屋里传出的说话声让她改了方向，一步步走过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得里面传出顾陈氏无奈又宠溺的话。
    “好好，娘答应了，等你挣了大钱，等你能自己买地置房，娘就同意你坐产招婿，陪着娘过一辈子，娘也管你一辈子。不过，光我答应没用，你爹那一关你得自己想法子……”
    顾大丫听到这就再也听不下去了，攥紧拳头掉头往碾房走，猩红的眼睛透着恨意。
    她之前在院门口徘徊时，就看到她娘去找她奶，她猜到她娘必然是为了她想招婿的事去找她奶要主意，但她奶只听她娘提到她的名字就断然拒绝，只说分家了就再也不管他们大房，也不管她顾大丫。
    但转头，顾陈氏既同意顾蓁蓁招婿，又承诺照看顾蓁蓁一辈子。
    这算什么？
    我顾大丫就是你们眼里的一根草，她顾蓁蓁就是宝，所以你们毫不掩饰地偏心，随意踩踏我，却将她捧得高高的，还要帮她抢夺我看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