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顾奕辰手里提着两包糕点，冷脸护着顾蓁蓁从王记走出来，并不理会身后王彰的呼喊。
    王彰要追出去，却被掌柜唤住：“少郎君，您的同窗留了块碎银。”
    王彰扭头望见掌柜手里那块碎银有三四钱，足够买下那两包糕点还有余，登时恼怒训斥：“谁叫你收钱的？”
    掌柜一脸委屈：“少郎君有令，小的哪敢收钱？只是刚刚收拾柜台的时候，小的发现有块碎银留在算盘下，便猜测是您的同窗留下……”说到这，掌柜忽又摇头，“不对，小的想起来了，不是您那位同窗留下的，是那位姑娘，小的打包的时，那位姑娘拿起过算盘而后又放下……”
    王彰哪里耐烦听掌柜絮絮叨叨，指着后者的鼻子骂道：“你个没眼力的，若我的好事没成，你这掌柜也干到头了！”
    说完这话，也不理会瘫软的掌柜，抄起那块碎银追了出去，只这一耽搁，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哪还有顾家兄妹的身影？
    王彰气得差点将手里的碎银砸出去，他堂堂王家少郎君，难道还差这三四钱碎银？
    那泥腿子出身的小三元分明是在折辱他！
    青衣书童见他气成这样，滴溜溜眼睛一转出主意道：“少郎君，要不小的回府里叫人，截住那个不识好歹的学子揍一顿，再把那位姑娘给您……哎呦！”
    青衣书童话没说完就挨了一巴掌，捂脸痛呼还一脸茫然，气得王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个猪脑子，你当那顾奕辰跟别的农户一般，看不顺眼就能找打手揍一顿？那可是小三元，十五岁的小三元，咱们县学使了力气才从府学将他抢过来，咱们县令也指着他考上举人彰显政绩，你倒是胆肥敢叫人去揍他，你是想害死本郎君吗？！”
    青衣书童被骂的狗血淋头，吓得差点当街跪下：“小的蠢笨，但绝无害少郎君之心！不劳少郎君动手，小的自扇耳光。”
    啪啪啪，青衣书童连连自扇耳光，几下之后就鼻青脸肿，瞧着有几分可怜劲儿，王彰才略消了些怒气，呵斥道：“行了，别耽误工夫，赶紧去前头找找，要是能找着就跟上去，探明他们住在哪个村子。”
    青衣书童忙不迭应了，打了个躬就循着顾家兄妹离开的方向急急追寻而去。
    离着王记不远的一条临街巷道，顾奕辰瞧见那青衣书童蹿远了，绷紧的神情才略微放松，转头又严肃地对顾蓁蓁道：“小五，那王家少郎君贪花好色，虽未娶妻，但家中已有数个妾室通房，又流连青楼楚馆，绝非良配！”
    瞧着顾奕辰绷紧的包子脸，顾蓁蓁噗嗤笑出声：“四哥，你不会以为我瞧上那位少郎君了吧？”
    “你没瞧上正好，不过看王彰那模样不会轻易放弃，日后再来县城一定要叫上我，我若不在，让三哥陪你。”顾奕辰严肃叮嘱她。
    “行，我记住了。”顾蓁蓁应了，也打算按照他的叮嘱行事，不过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因为这贪花好色之人，自然并非长情之人，等到王彰见到下一个漂亮女子，便会把她抛在脑后。
    顾奕辰见她一脸天真模样，有心再要叮嘱她几句，只是刚张口，就被塞了一块桂花糕，对面少女捧着打开的纸包双眸弯弯的笑道：“四哥你尝尝桂花糕的味道，再猜猜里面都放了什么料？”
    对上小五如若两泓湖水的笑眸，嘴里粗糙的糕点都香甜了几分，顾奕辰咀嚼了两下，低垂下的眸子里暗芒闪过，他顾奕辰的妹妹就该一直无忧无虑，那些糟污的事就由他这个当哥哥的来处理。
    吃着糕点的顾蓁蓁，忽然察觉到一股寒意，左右四顾也没寻到异常之处，只见着对面的少年含着糕点鼓着腮帮子，却绷着眉头思虑着什么，不由得笑道：“四哥，不过猜测糕点原料，你用不着这般深思熟虑吧？”
    顾奕辰谋算被打断，抬头对上小五的笑靥，他绷紧了眉头刹那间舒展，咀嚼两下吞咽下去，而后无奈摇头笑道：“我只尝出里边有米粉、蜂蜜、桂花这三种原料。”
    顾蓁蓁也尝了半块桂花糕，一早有了准备，听完他的话就得意笑道：“四哥猜得粗陋，这米粉有两种，一种是糯米粉，另一种才是普通米粉，且其中比例约莫为二比一。还有这蜂蜜是槐花蜜，带着点槐花的清香……”
    说到这，她又皱了皱鼻子：“其实这蜜选得不太好，槐花与桂花的香气有些相冲了。还有，米糕中放的猪油，许是放得久了，有股哈喇味。”
    顾奕辰一向知道她舌尖灵巧，对她品出糕点原料并无意外，含笑听完后问道：“用香油替代猪油后可能让这桂花糕更味美？”
    “自然可以！”顾蓁蓁自信满满，“我还可以再调整原料比例，要米糕吃起来更细腻。”
    “那四哥等你大展拳脚。”
    “那必须的。”顾蓁蓁笑得眉眼弯弯，又往对面之人嘴里塞糕点，“四哥再尝尝这红糖糕和糕点，然后咱们去米粮点买米粉，还得去买糖，盐也要，还有各种香料。”
    顾奕辰被塞得鼓起了腮帮子，噎得说不出话，只抬手敲了她的额头一下，就领着她在巷子里转个弯，绕到另一条街上，全然忘了那对找寻他们的主仆。
    “少郎君，我把整条街都找遍了，并没有找到顾小三元。”青衣书童奔回来，气喘吁吁朝王彰禀报。
    王彰气得骂道：“没用的蠢东西，你就不会去另一条街上找？”
    青衣书童懊恼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掉头要钻巷道去另一条街，但又被王彰叫住：“回来！顾奕辰存心要躲，以你的猪脑子能找到他才怪。这样，你去趟县学，找刘教谕家的奴仆，跟他们打听顾奕辰家的住址，本郎君今天就要知道。”
    青衣书童嘴里应了，但又不肯挪步，两眼直朝王彰腰上荷包瞅，王彰抬脚踢了过去：“你个没用的蠢奴才，没银钱就办不了事么？”
    “少郎君，小的不是找您讨赏钱，是要用银钱打点刘教谕家奴仆。这些银钱本该小的来给，但小的手中空空，怕办不好事儿，只得请少郎君支应一二。”
    “你这脑子蠢笨，嘴倒挺好使。行了，拿着这块银子赶紧去吧！”王彰抬手将那块焐热的三四钱碎银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