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出主意的顾蓁蓁，也被顾陈氏的老辣惊住了，更别说床上的李氏。
    李氏脸上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她张口想喊叫，但在对上顾陈氏冷厉的眼神后生生憋回去，眼泪却哗哗往下落，哽咽着冲顾二郎摇头：“他爹，我不回李家，你别送我回去……呜呜……”
    顾二郎见她哭得这么凄惨，一时间还有些不能理解：“大宝他娘，其实你回娘家对你也好，娘也说了，会把你的口粮和鸡蛋送去李家，还给你爹娘一吊钱……”
    但他话未说完，就被李氏凄厉哭喊打断：“给他们再多都没用，我要真回去了，我肚子里的娃就真保不住了！”
    “那不能吧？”顾二郎还有些不相信。
    李氏气得跟他吼：“怎么不能？往年我带大宝二宝回娘家，哪次回来他们身上的衣服齐整了？你没见我今年年初都没带他们回去吗？”
    顾二郎被吼得发懵，喃喃道：“你不是说不带大宝二宝是怕他们在娘家玩疯吗？他们身上的衣服是玩闹时弄破的。”李氏娘家是跟赵六家差不多的破落户，三两间土房茅屋逼仄得下脚都难，加上李家人待客抠门，自他与李氏成亲回门那次，他就再没去过李家，往年都是李氏自己带孩子回娘家，所以李氏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李氏被气哭，她那样说是为了保住脸面，结果她男人还当了真，张口骂道：“顾铜柱你就是个睁眼瞎，大宝二宝回来时衣衫大小长短都不一样，他们哪里是玩疯了，那是被我娘家哥嫂连哄带抢地弄走了，再给换上我侄子的破衣烂衫！我这次要是带着肚子回娘家，我顾忌身体跟他们挣不得抢不得，别说什么口粮，鸡蛋，还有婆婆许出去的一吊钱，就连我身上的好衣服都能被他们扒下来，还得伺候他们一家老小，你说我还能保住了肚里的娃吗？呜呜呜……”
    李氏哭得眼泪鼻涕一块流，顾二郎这下不懵了，却是怒了：“这些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要知道，能让你和大宝二宝被你娘家这么欺负？”
    李氏哇地哭得更大声了，却是半句话不说，顾二郎还茫然不知，看得顾蓁蓁暗自摇头。
    就算不是土生土长，她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娘家就是女人的腰杆，一向掐尖要强的李氏若不是被逼到绝处，哪里会自爆其短？
    侧头去看顾陈氏，见她面上既无惊讶也无怒色，顾蓁蓁便知道顾陈氏早就知道了李家的根底，也难怪这次将李氏拿捏得死死的。
    姜还是老的辣啊。
    顾二郎或许是也琢磨出了这一点，满脸赔笑冲顾陈氏作揖告饶：“娘，你看李氏这次真的知道错了，看着大宝他们几个孩子的面上，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顾陈氏却不言语，只拿眼觑李氏。
    顾二郎会意，忙拉了她一下，李氏这下也乖顺，自床头跪直了身体，满脸泪水冲顾陈氏拜下：“娘，儿媳知错了……呜呜呜……”
    “娘，你看大宝他娘认错了，就让她在家好好身体，来年给你添个大胖孙子。”顾二郎凑到顾陈氏跟前说好话，又从她手里接药碗。
    顾陈氏也没把着药碗不放，只哼了一声：“她肚子里是男是女还说不定。”
    “肯定是男娃！”顾二郎肯定地道，这年头就没有人嫌儿子多的，他又将药碗送到李氏嘴边哄道，“大宝他娘你别哭了，把这药喝了，你肚里的娃安稳了，娘就不赶你回娘家了。”
    李氏偷偷抬眼窥顾陈氏的脸色，见她虽神色冷淡但没有出言反对，便知道这次不用被送回娘家了，这一松神，眼神就活泛了，掠过药碗，直接盯住顾蓁蓁手里的碗，扭捏着道：“他爹，我这会肚子空嘴里也苦得慌，能先吃些别的垫垫吗？”不等顾二郎回应，就忍不住道，“我闻着小妹端着东西怪香的，也不知做的啥好东西。”这话里就透着酸味。
    顾二郎也早闻见了，但他这会却不敢直接伸手要，而是讨好地冲顾陈氏笑，顾陈氏哼了一声：“又不是我做的，是你幺妹做的鸡蛋羹，想吃自己跟她讨去。”
    顾二郎得了这话，立刻转向顾蓁蓁满脸笑意：“二哥一闻就知道是蓁蓁的手艺，也就蓁蓁能有这样灵巧的心思，能用鸡蛋做成羹，还香得很，勾出二哥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一道简单的鸡蛋羹，顾二郎都夸出一朵花来，顾蓁蓁实在有些受不住，不待他说完就塞给他：“这本是给二嫂用的鸡蛋羹，二嫂用完后就把保胎药喝了，也免得咱娘惦记。”
    顾陈氏这会已经出了西厢房，顾蓁蓁说完这话就跟上去，身后是顾二郎的满口保证：“蓁蓁放心，有二哥在，你二嫂肯定好好喝药。”
    顾蓁蓁没有回应他，她的目光已经被在院中水缸边灌水的大丫吸引，大瓢舀水灌入口中，却有大半瓢淋在衣襟上，在这乍暖还寒的三月，她光看着就觉得冷。
    随她出来的王氏也显然与她想法相同，惊呼着赶过去阻止：“大丫你快别喝了，你的衣衫都被水淋湿了，赶紧回屋换去，不然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王氏伸手去抢大丫手中的水瓢，但被大丫侧身避开，恰将头脸对着顾蓁蓁的方向，顾蓁蓁这才瞧见大丫满脸水渍下难掩的绯红，她心下一动，对王氏道：“大嫂，大丫满脸通红，怕是已经得了风寒发起热来，你还是尽快去请刘大夫再来家一趟。”
    王氏这会也瞧见大丫脸上通红，握住她的手腕也滚烫得很，着急无措时听得顾蓁蓁这主意哪有不依的：“蓁蓁你帮忙照看下大丫，嫂子这就去请刘大夫来家里。”
    说着话就转身往外跑，却不料大丫纵身一扑抱住她，王氏一个不稳，母女俩一起摔倒在地。
    顾蓁蓁走过去，伸手拉起大丫，脸带笑意：“大丫这是等不及刘大夫来家里，也好，我和你娘一起送你过去，也能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