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陈氏瞪眼：“谁敢欺负蓁蓁，老娘第一个不答应！赵家那对老货要敢磋磨蓁蓁，老娘活撕了他们！”
    顾奕辰听到她这话，一脸难以置信：“娘，你还真打算将小五嫁给那傻子？”
    儿子的质问戳破了顾陈氏强撑的气势，她眼圈一红，别过头伤心地哭道：“都怨娘，要是早早应下蓁蓁的亲事，要是那日娘拦住蓁蓁不让她去河边，她就不会……呜呜……”
    顾奕辰是最受不住他老娘哭的，上前抚着她后背劝解：“娘，这事阴错阳差谁也不曾料到，错更不在你身上，您就别哭了。”
    奈何连劝带抚都不能哄着老娘，顾奕辰干脆收了手，郑重道：“这事交给我来处理，我一定不会让蓁蓁嫁给傻子！”
    说完，抬脚往外走。
    顾陈氏顾不得哭了，赶紧追出去：“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可不许胡闹！”
    “娘，我不是胡闹，我会给蓁蓁找一个真心爱重她的人。”
    话未落，人就出了后院，径自往他的东厢房走。
    顾陈氏登时明白了他要找的人是谁，但她并不看好。
    读书之人最重名声，为了名声舍弃家人的大有人在，反倒像她四儿这般看重家人的是少数。所以，今日看到庞怀瑾上门，她也没有动过试探的念头。
    不过，若是拦着四儿不让他试试，她怕他做出更冲动的事，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顾奕辰不知道他老娘心里头的想法，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同窗人长得好，性子温和，学问虽比不过他，但多积累几年考个秀才是没问题的，举人也可以一试。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庞怀瑾洁身自好，又对小五情深一片，不然庞怀瑾不会每次休假都来顾家与他探讨学问。
    不过醉翁之意不再酒，探讨学问是假，借机与小五见面才是真意。
    而他早就发现，小五对他这同窗也怀有情愫，所以对于两人之间的事，他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齐民风开放，男女之间互生情愫，只要不逾礼，日后喜结连理也是一段佳话。
    只可惜去年童生试庞怀瑾只过了两场，院试未过，没能取下秀才功名。年初蓁蓁及笄，他便羞愧不敢上门，倒是他家人来顾家探了口风，他娘有意抻着，他也是知道的。
    这本是当地习俗，男方上门提亲，女方抻上两三回再应下，方能显出女方家疼惜女儿。女儿日后嫁入婆家，婆家人也能敬重她，至少想要搓磨媳妇时，会先掂量一下其娘家人的分量。
    只未料到不过数日就出了意外，小五失足落水，那些旧俗自然就不用再遵循了，两家亲事得尽快定下。
    这样想着，他的脚步不由得加快，很快来到东厢房门前，便听得房中传出一道清脆的背诵声。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贤侄女背得不错，不过你毕竟只会背这一句，要想得到奖励，还需帮庞二叔一件事。”
    “庞二叔你说，大丫肯定帮你。”
    “就是这一纸诗词，你帮我送到你小姑手里，注意别让他人发现……”
    顾奕辰听到这里，伸手推开半掩的房门，爽朗笑道：“你们在聊些什么？”
    房内之人似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进门，庞怀瑾有些慌乱地将递到半路的纸张往身后藏，大丫急忙伸手还有抓了空，眼底闪过气恼和不甘。
    顾奕辰进门后直奔庞怀瑾而去，并没注意到大丫异常，又朝庞怀瑾伸手：“别藏了，我都听见了，拿出来吧。”
    庞怀瑾俊秀的脸羞红一片，朝顾奕辰拱手道歉：“怀瑾行事唐突，还请奕辰兄见谅。”
    顾奕辰没接他这话，而是扭头冲大丫道：“大丫，你先出去，我跟你庞二叔有事要谈。”
    大丫似有些无措，眼睛瞄向庞怀瑾：“庞二叔的诗……”
    “这事你不用管了。”顾奕辰打断她的话，眸子往她身上一扫，他觉得这次回来大侄女似乎跟往日有些不同。
    大丫心头一跳，立刻垂下头，与往日一般乖顺道：“大丫这就出去，四叔和庞二叔要有事就吩咐大丫。”
    说着话往后退，只是推到门槛时忽然顿住，手往书案一指，一脸腼腆地提醒庞怀瑾：“庞二叔，茶盅里大丫特意放了红枣，是甜的，您别忘了喝。”
    依然保持着拱手姿势的庞怀瑾，听到大丫这话，惊讶地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甜的？”
    大齐的茶盅并不是单独的茶树叶子，还会放入盐巴生姜等物调味，放红枣干果的也有。不过因为顾奕辰喜欢咸口，庞怀瑾每次来顾家都与他保持口味一致，并不曾表现出对甜口的偏爱。
    庞怀瑾当面提出质疑，让大丫有一瞬的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吐着舌头笑道：“我小姑喜欢甜茶，所以我猜测庞二叔或许也喜欢，就擅作主张放了红枣，还请庞二叔见谅。”
    庞怀瑾一脸恍然，面上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愉悦，朝大丫拱手致谢：“多谢贤侄女。”
    “庞二叔可一定要记着喝哦。”大丫俏皮的眨眼。
    “好，我记住了。”庞怀瑾温和笑着冲大丫点头应下，目光瞥向那只茶盅，透出明显的兴致，只是碍于顾奕辰还在当前，不好马上伸手。
    大丫抿唇一笑，却在转过身踏出门槛时，甜美的笑容瞬间扭曲，勾起诡异的弧度。
    ——庞怀瑾，你会喜欢这杯甜茶，日后还会感谢我今日的“善举”让你圆梦。
    而后，偏过头盯着那间小东屋，眼底黑沉如有实质。
    “大丫，你瞅着你小姑的屋子作甚？”
    身后顾陈氏的声音将大丫惊醒，她忙掩下眼底的恨意，转过身一脸犹豫与顾陈氏道：“奶奶，小姑似乎生我气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顾陈氏闻言想到幺女昨日上吊之事，若说她心底对参与此事的大丫没有半点不满是不可能的，毕竟幺女差一点就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