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3)
目送何兰离开的顾从杨注视着因为对方絮叨而没完成的试卷,过了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就在她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也要离开的贾昼,于是两人一起走了一段路。路上,贾昼看着顾从杨书包上的毛毡阔耳狐,笑着夸奖对方心灵手巧。
听到赞美的顾从杨往后瞄了一眼,表示:“我还没谢过你呢,送了我这么一份好看的礼物。”顾从杨书包上的毛毡阔耳狐是她频频生病后贾昼送给她的,说是有人开过光,只要根据材料和某种指示做出来,就能保身体健康。
一开始,顾从杨拿到手、听到对方这么说的时候还以为贾昼被人骗了,后来她问了顾从新才知道,那东西的确开过光,还是某家寺庙最近隆重推出的产品,属于限量版很难抢的那种。
“如果做出来是狐狸,那就是保佑身体健康。”瞧着顾从杨手中简朴到一种境界的毛毡材料,顾从新告诉她:“如果做出来是刺猬,那就代表那人喜欢你。”
当时,顾从杨注视着什么都没写的包装袋以及包装袋里粗略的工具说明书,还真难以辨别那材料到底是做狐狸,还是做刺猬。不过最后,凭着经验,顾从杨弄出了一只可爱的阔耳狐。
……
面对顾从杨的感谢,背着书包的贾昼:“其实我那天就发现了,你和我一样喜欢这些东西。”
“嗯?”扭头看向贾昼的顾从杨发出疑问的鼻音。
瞧着顾从杨眼中不解的目光,贾昼问了一句话:“你知道为什么舞台剧时只有你一个人陪我串珠串到最后?”
“可能是因为我是最后一个帮你的人?”虽然贾昼的某些行为让很多人不喜欢,可顾从杨记得杨姗姗告诉她,之前已经有几位女生帮过忙了,只是后来都因为她们各自的事情没能继续。
闻言,贾昼上扬嘴角,清秀的脸庞带着浅笑:“不是。”
听到贾昼这么说,顾从杨想了想,直接问:“那是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很快就上手了,其他人,要不是教了半天都教不会,要不就是学了以后觉得麻烦不想做了。”从头到尾从未有过抱怨、适应良好的人只有你,明明那东西那么复杂。
扭头看向前方的顾从杨:“这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也许吧。”贾昼也没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起顾从杨以前有没有做过这方面的事情,好比毛毡,那手艺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
学过不少东西的顾从杨挑着告诉贾昼,除了毛毡,她还做过陶瓷娃娃。
“有照片吗?”没想到顾从杨会做陶瓷娃娃的贾昼好奇地发问。
那都是还没回到十一岁时发生的事情,顾从杨自然没有照片,只得表示她没来得及照相。
虽然有些遗憾,可贾昼也没多说,他沉默了一会,又瞅了几眼顾从杨,问她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你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一想到那些兴趣班便头疼不已的顾从杨安静了半晌,方才朝着贾昼笑了笑:“没有,我只是最近睡得不太好。”
并不怎么相信的贾昼看着顾从杨明显带着疲惫感的模样,忍不住确定一遍:“真的吗?”
“真的。”顾从杨回答得十分确定,可下一秒,她就听到贾昼问了她一个问题。
态度十分认真的贾昼一眨不眨地盯着顾从杨的眼睛:“和邱云泽有关吗?”
顿时一愣的顾从杨很快回过神,反问贾昼:“你说什么?我的事情为什么会和邱云泽有关?”
注视着面不改色的顾从杨,想到什么的贾昼看人的眼神暗了暗:“我看到了。”
“你……”对于这般含糊不清的话语,顾从杨轻轻皱了皱眉。
往其他地方看了几眼,停下脚步的贾昼低声说道:“那天的拔河比赛,我看到你跌进邱云泽怀里。”
此话一出,顾从杨立马放心了,毕竟拔河比赛那一幕被很多人看到,就是杨姗姗她们也知道,只在当时调侃一两句就抛在脑后浑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于是她辩解道:“我只是不小心。”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和其他人说这种事情,贾昼十分委婉:“……你当时看他的眼神不太一样。”
瞧着脸色有些纠结又不知道怎么说的贾昼,忍不住笑起来的顾从杨:“那是你的错觉。”
见顾从杨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贾昼闭了闭眼睛,再度开口:“如果喜欢一个人却让自己很累的话,是不是该及时止损一点,趁着还没付出更多?”
看着这么说的贾昼,笑容渐渐消失的顾从杨环视一周,嘴硬道:“我没有很累。”
“你很好,从杨。”穿着校服的贾昼慢慢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就算不是邱云泽,你也会遇到更好的男生。”
瞧着劝说她的贾昼,考虑到某件事的顾从杨反问他:“如果我只要邱云泽呢?”
贾昼的说得那些,顾从杨都懂,可问题是,兜兜转转那么多年,她发现她还是放不下他。也许某句话说得对,得不到的永远在蠢蠢欲动,而现在既然有机会得到,让她怎么轻易放手?
定定注视着这么说的顾从杨,贾昼过了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轻轻发问:“人生那么漫长,按照目前的人均寿命来算的话,我们才活了不到七分之一,怎么确定现在喜欢的人就一辈子喜欢?”万一长大后回过头发现不过是一场笑话怎么办?
稍微思考了一会,看着不说话的顾从杨,贾昼又说:“再说,虽然邱云泽现在看起来非常优秀,非常好,可谁能保证他以后还是这个样子?并不是所有人永远都是一个模样,尤其是我们这个年龄段,未来充满着各种变数。”
也许现在优秀的人会渐渐变得平凡,也许现在平凡的人会渐渐变得优秀,因为太过年轻,所有的一切都充斥着各种变数。如果现在就给未来要一起走的人下个准确的定义,冠上具体的人名,若是后来一切都变了,那该怎么办?
“贾昼,”注视着担心她的贾昼,站在原地的顾从杨慢慢呼出一口浊气,告诉他:“邱云泽对我来说,不一样。”
闻言,愣了几秒的贾昼嘴唇动了动:“从杨……”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虽然顾从杨现在才十二岁,可她的灵魂已经二十八岁了,她根本不是一时兴起的意气用事,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孩子气,她清楚地知道她到底想要的什么。
转头看向操场上已经谢掉花朵的樱花树,顾从杨继续:“我也确定我不会后悔。”
就算一开始真有被其他人鼓动的成分,可顾从杨明白更大部分的原因在于她自己,在于这么多年,她根本没有心甘情愿地放过手。那些年,所有的避而不见其实已经说明了这点,只是因为自欺欺人,因为太过伤心,所以拼命掩盖掉所有的不对,粉饰出应该对的一面。
“邱云泽他……”谈到邱云泽,想到那些朝夕相处的过去,顾从杨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很好。”也是因为某些地方太好,以至于这么多年,她始终忘不了他的存在。
邱云泽对顾从杨来说是什么?可能是求而不得的白玫瑰,也可能是想要呵护的红玫瑰。
既然顾从杨都这么说了,贾昼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重新迈出步子的他还是嘱咐顾从杨好好保证自己的健康,不要太过辛苦。
“要是真觉得太累,”说道这里,贾昼给顾从杨出了一个馊主意:“你就让邱云泽帮你跑跑腿,做做事,我想使唤一下的话,终归会觉得心情好点。”
对这个主意感到好笑的顾从杨:“你确定吗?”
“我确定。”将书包带子提了提的贾昼貌似很有经验地肯定道:“既然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要是不能得到一些好处的话,那不是更委屈了吗?”
“好吧。”答得十分含糊的顾从杨自然不可能去使唤邱云泽,不是她觉得不好,而是她过去使唤得太多,以至于后来失恋的时候,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一环节出现了问题,导致她输得一塌糊涂。
扫了一眼身侧貌似不太愿意的顾从杨,贾昼再度开口:“对了,从杨,我决定报绘画班。”
“诶?”闻言,顾从杨扭头看向贾昼,带着点惊讶,因为她记得对方只在去年国庆的时候报了一个短期绘画班,后来就不学了。
“刚刚决定的。”将顾从杨有些诧异的目光收在眼底的贾昼:“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决定报绘画班吗?”
虽然不知道原因,可顾从杨觉得是件好事,毕竟贾昼非常喜欢设计和绘画:“为什么?”
缓缓呼出一口气,贾昼一字一顿地回答:“因为你。”
往车站走去的顾从杨有点诧异地看向贾昼的侧脸,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嗯?”
“虽然我喜欢绘画喜欢设计东西,可我也很害怕。”收到目光的贾昼轻声慢语地说:“害怕成绩会掉,害怕我现在喜欢的东西以后养不活我自己,也害怕一旦变成职业我就不喜欢了。”
他的父母一直在反复强调这些,以至于就算一开始贾昼并不担心,觉得他自己现在还小,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青春,但也在连绵不断地质疑中,在所有人不赞同的目光中渐渐变得退缩,变得畏手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