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曹卢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恍惚地看着周围的，随即而来的则是一阵寒冷。
    他低头看了看满身是水的自己。
    水珠顺着头发滴落在冰冷的地瓷砖上。
    双眸失了些颜色。
    门开了，走进了一位与他穿着一样校服的人，看到曹卢时，眼里闪过错愕，皱眉，收回目光，像是看不见曹卢一样，自顾自地上厕所，任何离开。
    曹卢双手撑着地，磕磕绊绊地从地上爬起。
    好冷。
    两个字不断在他的脑子里悬着。
    校服已经可以拧出水来了，穿着这样含着水的衣服，有些沉默。
    定定站了几秒，他开始打喷嚏。
    头顶上的暖色灯光照射在他的身上。
    地面微微地震动着，使得曹卢在这一瞬双眼精神。
    地震？
    不……应该不是，这种程度应该只是算余震……
    这样的想法刚落下的时候，地震就愈加强烈。
    曹卢莫名其妙地感觉毛骨悚然。
    这震动很有节奏。
    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慢慢靠近。
    没过多久，就传来一些人的惊呼。
    学校的广播响起：“请各位同学有序地到操场上集中，教师维护好秩序！”
    说话的声音有些急促和微微地颤抖。
    这会，曹卢又是疑惑。
    难不成真的是地震？
    虽然这么有节奏的地震还是第一次见……
    也是啊，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慢慢靠近”，简直就是笑话。
    他自嘲了一番，不慌不乱地前往广播说的操场。
    整个人没有别人那样慌乱。
    与其他的人相比，他就像是散步一样。
    而在道路上，曹卢一直在想，如果这真的是地震，建筑物坍塌、自己被压死的话……
    是不是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看着脚下的楼梯，右脚抬起，停滞在了半空中。
    路过的人才不管他怎么样，甚至还觉得他站在楼梯口有些碍事，顺手把曹卢给推开。
    当发现自己手上沾着水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尽是嫌恶。
    还低头去闻了闻有什么味道，没闻到什么味道，也只好先擦在自己身上，然后连忙下楼去了。
    被推开的曹卢踉跄一下，若不是有墙，他就得摔在地上了。
    地面有节奏的震动未减。
    曹卢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过了好一会才站起，走进了左手边最近的一个班级里，透过窗口，看着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天空一如既往地黑暗，没有一丝的光芒。
    别说月亮了，连星星都看不见一个。
    这种状态，好像都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了，或许更多，具体的他也记不大清了。
    反正天空变成什么样，人们依旧还生活着，只不过起初还会有些不习惯罢了。
    曹卢双手撑着窗口。
    下一幕的情景让他脸色骤变。
    从天而降而降类似脚的玩意，直接把操场上的所有人，踩死了！
    围着操场的灯直接坏掉，没有一丝的光亮，完全看不清到底有没有人存活。
    某种恐惧感蔓延全身，恍若要溢出。
    他脑子里尽是灯还未坏的一瞬间看到的场景。
    直接就扁了！
    还有血……
    曹卢喉咙不适，转过身，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干呕着。
    眼泪和口水都出来滴落在地板上了。
    又过了许久，他走下去，使用终端打开灯来，往操场上一照，就看到了一个已经扁了的狰狞面孔，眼球充满着血丝，一手往外伸。
    其余的，大多都已经看不见面孔。
    终端照射出来的光并不是很强，而这点光源，也只是让他看到了冰山的一角。
    他捂着口，浑身上下颤抖着，胃里似有什么翻滚着，使他直接吐出一些带着味道恶心东西。
    微酸麻着他的舌头。
    双脚发软。
    爬着回到了教学楼里，靠着墙坐，头垂下，双手环抱，紧紧拽着衣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精神上恢复了一些，就接受到了来自政方发到终端来的通告。
    说是标着的地方，已经建立起来安全的基地。
    这么说，外面的世界，一定已经完全混乱了吧。
    更意味着……
    去找父亲？
    他略略地期待着，随后就被内心里的某种力量给掐灭了。
    反正……那个人只会保护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小孩不是吗？
    还是说……自己就在这里等死？
    一片的安静。
    他站了起来，最终决定前往所谓的基地。
    回到教室，把自己书包里面的东西全部丢了出来，随后翻着班上他认为可能带吃的人书包里找。
    搜刮了一番，也就四五包吃的，顺手还找到了一把手工刀，想了片刻，直接揣金了自己的口袋里。
    后他到了饭堂，他还在想着，兴许做饭的人还没跑？
    然而，事实与他所想的截然相反。
    到了饭堂里附带的小卖部，拿了几瓶的水还有几包面包。
    觉得差不多了，他才启程。
    路上，并不怎么顺利，不过依靠着他自身的怂还有小心翼翼，也就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抵达了所谓的基地，一股强烈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而报完身份证后，人工智能却是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您的父母亲还有弟弟也活着，到达这个地点后，您就可以找到他们。”
    地址直接发在了曹卢的终端上。
    他木木地打开看不停闪的一个红点，内心的某种恨意在这一刻爆发，神情变得十分地可怕。
    人工智能已经走了，曹卢仍然伫立在原地许久。
    他咬牙。
    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不然自己就得住街头，到了晚上被巡逻的人工智能发现，自己就得住看守所了。
    一步步前行。
    脑海中思绪交集。
    曾经父亲很爱母亲，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事情后，对方相看两恶，最终离婚，他被判给了父亲……
    曹卢停下脚步，看着一扇门，又看了看门牌号，毫不犹豫地上前伸出大拇指，按在一个小方格上。
    小时候，幼儿园的老师告诉他，因为他的父母相爱，所以才有了他……所以，自己是他们“爱的结晶”。
    那如果说双方没爱了，那他这个所谓的“爱的结晶”又算是什么？
    门啪地一声开了。
    站在父亲、后妈的面前。
    父亲冰冷的目光，让他熟悉无比——
    接下来的几年，曹卢依旧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不，像是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他们幸福的“家庭”。
    其实这种事情，只要习惯了，便没什么了。
    只不过，是再组家庭的缘故，受很多人歧视，更没有所谓的朋友。
    为什么歧视？
    因为他们的家庭都很美满。
    这就是现代社会。
    人们不再看你这个人的成绩，而是看家庭。
    自从曹卢出生后，这个世界就变成这样了，是他不能选择也不能改变的现状。
    “第八次战役”开始，招收“第九此战役”人员，他毫不犹豫地报名了。
    报名后，他找上了父亲。
    这么多年来，自从母亲离开后，他就再也没如此“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面前了。
    这种感觉……很陌生。
    “我……要去参加‘战役’了，之后，会有两笔钱各分两份，汇到你和母亲的账户上……”
    对方也很清楚，曹卢口中的“母亲”，并不是指后妈，而是指亲妈。
    “这样，也算是报答了你们的生育我和养我的恩了。”
    “至此之后，我们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曹卢也不去看父亲的神情，转身就走，打开门，忽然顿住，多说了一句：“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