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美……好好看……”
    “碧瑶……我来救你……”
    静一师太带着数名师妹，立于屋外，从后窗户看着里面梦呓连连的程雨柔，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陈世美是谁？
    不是叫石之轩吗？
    难道是魔头一路尾随，伪装成陈世美，偷偷潜入静斋，先下手为强？
    那碧瑶又是谁？
    听起来是女子，难道魔门妖女也来了？
    丰富的想象力，让众师太的面色都极为沉重。
    果然是佛门的大敌，实在令人防不慎防。
    不过静一师太很快弃了杂念，涌起斗志。
    不怕敌人不出招，只要出招，就有化解的办法。
    雨柔这孩子她很了解，心地善良，性情温柔，却又能在大义面前舍弃小我，为了天下苍生而奉献出自己。
    无论是怎么样的手段，她都有办法扭转。
    疗伤出关的第二日晚。
    在静一师太的监视下，程雨柔准时与包子头碰面，不过两人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切磋武功而已。
    由于包子头已经入了静斋，对于她的传授自然提上日程。
    比如彼岸剑诀。
    《彼岸剑诀》最初有三十式，经历代斋主苦心钻研，一一删减精炼，原剧情里，到师妃暄手上凝练为九式。
    这个年代的彼岸剑诀则有十二式，乃《慈航剑典》中的精萃，要有“心有灵犀”的境界，方能施展出真正威力。
    心有灵犀只在剑心通明之下，是入世弟子的基础要求，程雨柔便达到了心有灵犀之境，也不过掌握了五式剑诀，却已近宗师修为，普天之下，都可去得，更别提慈航静斋赋予她的光环了。
    而包子头的年纪，原本只是初涉彼岸剑诀，能将第一式掌握，就是天资出众了。
    但她一个时辰就学会了第一式，接下来三个时辰，学会了第二式，终于惊动上下。
    当一群女尼围住她，检查修为根基，发现牢固得令人发指后，依旧不敢传授她第三式。
    毕竟这太夸张了。
    不过静一师太检查后，却发现很正常。
    这就是静功圆满后的厉害。
    如此天赋，更令她坚定了信念。
    那个魔头以此为战书，这是一场针对佛门的挑战，她不能知难而退！
    有鉴于此，静一师太没有第一时间找上包子头，毕竟这孩子刚刚上山，还是从小养大的亲传弟子程雨柔更有把握。
    程雨柔到底受了什么蛊惑，必须要弄清楚。
    但一连数日，她和轮流监视的女尼们，都没有明白缘由。
    只是发现程雨柔一个人独处时，奇奇怪怪的，眼睛不时看向面前，手指头点来点去。
    她们不知道，这是戴上了隐形眼镜，唯有程雨柔自己才能看到身前的屏幕。
    这才是智脑的正常外设，手柄是柳下惠特意为石之轩准备的。
    没想到石之轩对于游戏不感兴趣，魔门和佛门沉迷了。
    如今不比山谷，回到“家”中，有了“家长”的督促，手柄什么的已经不能再继续了，否则肯定会被静一师太等女尼没收，柳下惠便将隐形眼镜操作出来。
    同时，程雨柔玩的也不是马里奥和拳皇。
    不是谁都喜欢这类游戏，程雨柔心性本就偏静，练了十多年玄功后，更是心如止水，一心要为连见都没见过的天下苍生而努力，对于马里奥和拳皇的接受程度并不高。
    然后包子头一通瞎几把按，其实是柳下惠在幕后指引下，调节到了小说频道。
    虽然涉及历史的部分被全面屏蔽，但架空书籍没有关系，于是乎按照排名特点，包子头给她传了一部《诛仙》。
    程雨柔三天看完，痛哭流涕。
    然后紧接着外设跳出了《诛仙》游戏……
    用你的双手，亲自改变悲剧！
    但凡火热IP上线，都有手游随之圈钱，哪怕质量再差，都有人往里面砸钱，图的什么？
    图的就是情怀。
    程雨柔作为一朵小白花，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套路，沉迷度简直百分百。
    于是乎她这些天，就想着刷日常，换法宝，下副本，抽碧瑶，再保护她。
    是的，她要保护碧瑶。
    至于苍生？
    我没见过！我不认得！爱咋咋滴！
    “签到满六天了，明天就可以得到一个碧瑶碎片，集齐九十九个碧瑶碎片，就能抽到碧瑶了……”
    “好开心啊！”
    看着签名板上笨拙的留言，爵士、冷影、炮王和小公主斜眼看着柳下惠。
    狗策划！
    柳下惠托了托金丝眼镜，却觉得这非常有必要。
    接下来他还会扩大卡池，推出氪时间抽卡机制，务必要令她彻底沉迷。
    如此一来，静一师太左观察右观察，也没发现具体问题出在哪里，暗道魔功厉害，决定另辟蹊径。
    这一次，她将另一位弟子楚凝霜唤到跟前，决定让她去跟包子头接触，全程监控。
    楚凝霜领命而去。
    静一师太贴在墙角细听，一开始发现里面所说的都是些寻常问题，讨教武学，包子头不断发问，楚凝霜一一解答。
    静一师太极为耐心，果不其然两人的声音低沉下去，变得鬼祟，最后更是静悄悄的。
    她挖了个洞偷看，从她所站的角度，看到包子头嘴唇微动，却听不到声音。
    传音入密？
    静一师太提起毕生功力，功聚双耳，往墙上一贴。
    有点冰。
    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无法理解，那魔头传授的魔功就算再厉害，包子头小小年纪，又岂能瞒得过她？
    关键在于，她之前百般探查，包子头都是最纯正的慈航真气，没有修炼魔功，否则也不可能带她回来……
    等到两位弟子分别，静一师太悄然退走，回到慈航殿内，摆出宝相庄严的打坐之色。
    不多时，楚凝霜返回：“师父，师妹给了我一件很奇怪的东西，能看到许多活动的小人，也能听到许多听不见的东西……”
    “那是邪魔幻象，你需凝气守心，不受干扰。”
    她说到一半，静一师太目光一厉，直接打断她，义正言辞地道。
    楚凝霜愣住。
    静一师太再问：“她还与你说了什么？”
    楚凝霜摇摇头。
    既然都是幻象了，那就没得好说的啦。
    不过幻象真可爱啊！
    她想继续抓宠物小精灵……
    数天之后。
    静一师太唤来了第三名弟子秦曼云。
    当秦曼云回来，又描述了相似的幻象时，静一师太郑重了：“你说清惠给了你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把它取下来，交给为师。”
    秦曼云习惯听从师父的话，闻言迟疑了一下，还是往眼睛上抓去。
    但任由她抓得眼珠通红，也取不下那隐形眼镜。
    她又往耳朵上掏去，也摘不下隐形耳麦。
    柳下惠早就锁死了。
    “魔门邪功！魔门邪功！”
    静一师太不甘心，召集了众多师太，一起查看秦曼云的情况。
    可无论她们怎么看，秦曼云眼中根本没有变化。
    众师太目光凝重，如临大敌。
    这是绝对的魔门邪功，让一个个好好的弟子，都出现幻觉，不愿意拯救天下苍生了。
    “阿弥陀佛！”
    但很快，在静一师太的带领下，众尼姑又齐喧佛号。
    唯一坚密身即是佛心。
    不要怕，这是佛祖给我们的考验，我们一定能渡过难关。
    然后她们把包子头关了禁闭。
    不过很快，又放了出来。
    原因有两点。
    第一是关了禁闭后，程雨柔、楚凝霜和秦曼云的症状没有改变，反倒越来越重，整天躺在床上，沉浸于幻觉中。
    第二是半个月禁闭后，包子头练成了心有灵犀。
    卧槽！
    别说她们惊了，夜袭团队都惊了。
    十岁不到的心有灵犀，你敢信？
    但佛门的顿悟就是如此。
    一朝入此境，与积累感悟际遇虽然有关，却不是绝对的。
    何况论及上面那些，包子头又缺了哪条？
    心有灵犀境界一成，谁都舍不得把她关起来了。
    开玩笑，这就相当于阴癸派中的十岁弟子，修成了天魔大法第十六重，绝对有望第十七重的天才，这样的后辈被一直关着，那她们的佛心真的要碎成渣渣了。
    “清惠修成心有灵犀，说明她未入魔，问题一定出在别处。”
    静一师太连夜召开会议，又开始讨论。
    一众上了年纪的女尼议论纷纷，百思不得其解。
    她们这段时间已经彻查过静斋内外，石之轩绝对没有潜入，那到底是用什么方式造成如今的局面？
    由不得她们多想，包子头回到佛堂后，一群小萝卜头围上来。
    然后……
    “出新游戏了！”
    “英雄联盟？”
    柳下惠不做人了。
    原本一个个游戏是根据各人性格不同，比如感性的程雨柔，就上《诛仙》，活泼的楚凝霜就上《口袋妖怪》，秦曼云红着眼睛跟包子头联机拳皇，每次打完眼睛更红了。
    但这些沉迷度都还不足以席卷整个静斋。
    于是乎，柳下惠把略加改版后的《英雄联盟》给放出来了。
    为了新手入门，难度调节到《王者荣耀》的层次，静斋的瓜娃子都属于冰雪聪明的，一两把就上了手。
    然后就是开黑。
    玩着玩着，功也不练了，茶也不种了，整日就在耳麦里口吐芬芳。
    包子头都看不下去了。
    亲自督促门下师姐妹们练功。
    有些年纪小的就把身子往地上一倒，滚来滚去。
    一哭二闹三上优……三上吊！
    直到包子头封号警告，立刻老实了。
    但眼见着每到晚上，偌大的佛堂里就是一队队开黑的小小尼姑，夜袭团队中，冷影看不下去了：“你这是什么智脑啊？你这个智脑害人不浅啊！自从慈航静斋的小仙子开始玩游戏，每门功课都不到平均分啊！”
    柳下惠不理她，玩得不亦乐乎。
    终于，他终于在慈航静斋身上，感受到了攻略成功的成就感。
    这个时候，谁要敢把这些网瘾仙子拽回来，他就跟谁拼命！
    而冷影毕竟只是说说，关她屁事，最为崩溃的还是老尼姑们。
    每晚她们巡夜佛堂，都看到慈航静斋的下一代，原本要在二十年后拯救苍生的苗子们，眼睛在黑夜中绿油油地睁着。
    再往那些独立房间里看去，也是一个个挂着黑色卧蚕，原本要马上拯救苍生的女弟子们，也沉迷在那至今都无法想象的邪功之中。
    早上起来，这些弟子精神就都不济了，好在有包子头带队，命令她们打坐练功练剑。
    等练完功后，她们又懒洋洋地往佛堂或住房里一瘫，好吃懒做的样子，等待夜幕降临。
    老尼姑们痛心疾首。
    天下苍生痛心疾首。
    而想尽一切法子，也没能破除邪功的静一师太，跪在慈航殿内，望着历代祖师的灵位，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眼角有泪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