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事件得以真相大白,是在两天之后。这个案件本身并不出人意料,然而……
在这两天时间里,皋月一直关照着三位被害者的家人,忙得不可开交。按道理,樱川家的事情本不应由皋月出面张罗,但是为了不使弥生成为众矢之的,皋月主动承担了这一任务。
然而,超出皋月的想象,这真是一件劳心费力的事情。凶手还未抓到,三位死者的家人们将怀疑的目光全部投向了樱川家。在丰乡家,父母和兄长夫妇负责应酬,自己只是随心所欲她在一旁观望,现在想起来,皋月不由得在心里对他们表示敬意。
其间,只有侦探自始至终表现得无所事事,好像任何事情也没有发生。用人们一方面照顾着侦探,一方面对事件进行调查,显得井然有序,与此相反,侦探本人从一大早便开始品尝红茶,从不做任何事情。这使精神上几乎陷人崩溃的皋月感到愤怒和焦虑,但于此同时,事实上也让皋月感觉到了某种安慰。在一切处于极端紧张的状态下时,只有侦探经常使用的沙发,像是一个真空地带,让她感觉如释重负。
如事前约定的那样,侦探已经在宅邸连续逗留了两天。高兴的时候,他也曾帮助驱逐那些抓住皋月不肯罢休的家伙们。如果没有他,或许皋月早已崩溃。
“调查情况进展得如何,山本?从那位警官那里得到了什么情报吗?”在日光浴室一边喝着红茶,侦探一边向一旁的管家询问。工作告一段落的皋月,也凑过来坐在了对面。女仆再一次端上了红茶。
“是的,侦探大人。首先是事件当时的情况。尸体解剖的结果,证实三位被害者都是在十点至十点三十分之间被杀害的。此外,在别馆周围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据说,积雪上留下的只有侦探大人等各位往返的足迹。大雪停止的时间是十点十分左右,而爱知川先生接到水口先生的电话是十点二十分左右,那时雪已经停止。此外,警察对别馆进行了搜查,并没有发现有人潜藏在馆内。”
似乎所有信息都储存在脑子里,山中流利地“背诵”着调查的结果。
“就是说……凶手在作案后无法逃脱,但也没有潜藏在别馆内,即,整个别馆处于密室状态,是这样吗?可以进入,但无法出去,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是这种情况。正如侦探大人所知,本馆和别馆相隔五十米左右,别馆的四周是个庭院,园内铺满草坪。如果没有任何工具,要想不留下痕迹地逃出别馆是不可能的。此外,根据守护在墙外围的保镖们的证词,并没有发现有人侵入或逃出。”
“是内部人员犯案?这真是最糟糕的结果。”侦探缩了缩肩膀,看了一眼皋月。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凶手如何逃脱?从别馆到本馆,总不会是从天上飞过去的吧?”皋月不禁插话道。侦探说是内部人员犯案,这就等于在说,凶手就是弥生、鹰亮或者皋月本人。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能够飞过去,那么也就可以躲过所有人的耳目逃出宅邸,是这样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只是,在没有查清相关足迹之前,最好不要轻易地下结论说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你的意见非常正确。然而遗憾的是,市边刑警并不这么认为。”
“就是说,那位刑警已经将怀疑的焦点集中在我们的家庭成员当中了吗?”
“或许……”管家十分抱歉地回答道。“当然,考虑到皋月小姐等人的立场,他们并不会立即采取什么行动……”
“简直是一派胡言。弥生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外祖父体弱多病,如何能够—口气杀死三个人?只要冷静地想一想就会明白。难道说,警察在怀疑我吗?”皋月似乎有些歇斯底里。
“好了,好了。现在并不能马上得出结论。”侦探说道,“有些事情还有带进一步调查。另外,你们每个人的情况如何?不会只汇报警察的调查结果吧?”
“那么,先由我先来汇报一下情况。我负责调查水口先生的事件。”最先讲活的是司机佐藤。他晃着巨大的臂膀,放低了声音,开始解释道,“水口先生是从背后一一脊椎骨右侧、肋骨下端附近,被人用水果刀刺死的。只有一处伤痕,并没有发现其他外伤。水口先生并非立即死亡,但这无疑是致命伤。此外,刀子是从尼子先生的房间带出来的,刀柄上只有尼子先生的指纹。”
“尼子先生的指纹?”皋月惊讶地反问道。最初,对于调查结果她只是听一听,并没有打算插嘴。然而,随着警察开始就内部作案的可能性进行调查,她再也不能保持沉默。
“是的。除小指以外右手四个手指的指纹,呈持刀的形状被依次检验出来。”司机那巨大的脑袋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难道不是戴着手套行凶吗?”
“那样的话,原来的指纹会变得模糊不清。现在,指纹非常清晰。”
“这么说,是尼子先生杀死了水口先生吗?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水口先生明明在电话里说自己看见尼子先生被杀害了!”
“这些目前还不能得出结论。只是从现有的情况看上去,似乎是尼子先生杀害了水口先生。”
“很有意思。也许尼子是在装死。那么,其他情况怎么样?”侦探催促道。
“是的。水口先生的前额有一处小小的伤痕。可以确定是生前造成的,但不知道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这个,是不是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皋月说明了早餐时发生的事情。别馆的房间不仅破旧,而且门槛过高。水口出门时被门槛绊倒,头撞在了走廊的地面上。在宅邸逗留期间,他多次出现这类“失误”。说起来,他就是人们当说的马大哈,或者叫冒失鬼。如果是女人,那就是傻姑娘。
“噢,的确听他这样说过。”
皋月看了一眼侦探,觉得他或许已经忘记了。在事件发生之前,侦探统称三个人为“小猪”,对他们每个个体并没有进行区分。
“谢谢!看来调查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司机微笑着,被人夸奖总不是件坏事情。
最后佐藤解释说,悬在半空中的电话听筒上,只检验出水口的指纹。接下来是头戴白色喀秋莎发圈的女仆田中那明快的声音。她负责尼子案件的调查。
“尼子先生头部右侧遭到三次重击。第一次力量较大,被害人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然后又连续遭到第二次和第三次重击。据称,凶手是面对被害人从左侧下手,即凶手极有可能是左手持有凶器。”
“左撇子……”皋月搜索着自己的记忆。“高宫先生的确是用左手……”
“是的。在相关人员当中,有三人是左撇子。一位是高宫先生,另两位是樱川家的用人。但是,两位用人均有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
“这么说,是高宫先生杀害了尼子先生?”
“这一点还不能断定……”和司机一样,女仆显得很无奈。“请允许我继续说明。凶器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在入口处的雕刻装饰品检验出打扫女仆残留的指纹。从这点判断,可以认为凶手曾经擦拭了金部指纹。顺便说一下,凶器是黄铜质地,可以很容易地从台座上取下。”
“凶手曾光着手抓住凶器,所以必须将其擦干净?”
“估计就是这样。”女仆抬了一下一下那可爱的脸庞,“凶器沾有血迹,由此可以断定,凶手在行凶前擦拭了凶器。”
“那么,那个不大别致的眼镜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窗外照射进的冬季阳光使人目眩,侦探眨着眼睛继续追问着。山本迅速将窗帘拉上。
“与眼镜店确认过,确定尼子先生戴着的眼镜和被扔在陶瓷烟灰缸里的眼镜均为他本人的物品,黑框的那副似乎是备用眼镜。烟灰缸里残留有破碎眼镜的碎片。此外,烟灰缸上也有一条裂痕。但问题是,烟灰缸上并设有检测出尼子先生的指纹,只有仆人和高宫先生的指纹。”
“高宫先生的指纹?”
再次出现高官的名字,这让皋月感到惊讶。和尼子一样,高宫也不吸烟,因此并没有必要去触摸烟灰缸。
“是的。但是,高宫先生的指纹在现场只有这一处,其他地方再没有发现。”
“就是说,高宫先生进入房间,却只是触摸了烟灰缸?”
“的确是这样,尽管不清楚是什么理由。”女仆鞠了一躬,结束了讲话。
最后,管家再次走到了前面。杀害水口的凶手很可能是尼子,杀害尼子的凶手很可能是高宫,那么,又是谁杀害了高宫呢……皋月陷入极度混乱之中。然而,管家的报告加剧了这一混乱状态。
“高宫先生是被人从背后用绳索勒死的,脖子上只留下一条勒痕。由此判断,凶手可能是从背后袭击被害人,并将其勒死。高宫先生脸朝下倒在地上,右手里攥着一枚纽扣。调查结果表明,那是水口先生白天穿的西服右边袖子上的纽扣。那件西服悬挂在水口先生房间的衣橱内,纽扣已经不翼而飞。”
“这么说,是水口先生杀害了高宫?”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皋月完全无法理解。杀水口的凶手是尼子,杀害尼子的是高宫,而杀害高官的又是水口。他们互相“吞噬”,乱作一团。
“这个还不清楚。只是,据说用晚餐时,水口先生西服上的纽扣还在上面。如果脱落,无疑是在那之后。晚餐后水口先生洗过澡,不能排除在那期间什么人从房间里取走了纽扣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