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百丈冰1
一晃数日,傅斯乾从晏君行那边回来后,留了张字条给风听寒,便闭关了。
魔尊的假死,剧情的混乱,晏君行的警告,风听寒的反常……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始终没想明白。
碎玉宫内设有闭关石室,傅斯乾误打误撞发现了原主留下的手记,不得不说,原主于修行上的见解真的十分独到,从修炼到法器,应有尽有,傅斯乾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
他出关的那日天气不好,阴云笼罩了整个天空,仿若打翻了一滩浓墨,将天地淋了个透彻。
风听寒自引气入体后便随同其他弟子们一同修炼,傅斯乾没在碎玉宫找到人,便撑着伞往主峰去。
按着心魂咒的指引,傅斯乾很快就确定了风听寒的位置,雨越下越大,如同豆大的琉璃珠砸在伞面上,一阵噼里啪啦。
风听寒怎么会来这里?
傅斯乾眉峰微拢,隔着雨幕看向不远处的竹楼,二楼有凭栏隔断,依稀能看到几个走动的身影。
“昭元?”
“还真是你。”乐正诚笑着说,“你每次闭关少说也得三五年,这次结束得够快,可还顺利?”
傅斯乾颔首:“都好。”
“多事之秋,再过几日就是比试大会,你既然提前结束了闭关,可就得帮着好好忙活忙活了。”乐正诚道。
“可饶了我吧。”傅斯乾连忙告饶,视线落在一旁的萧念远身上,“这不是有人帮忙,再不济你拉着晏君行,他清闲得很,就是别找我。”
萧念远抿了抿唇没接茬,径自撑着伞往竹楼走。
傅斯乾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乐正诚凑近了些许,低声道:“还记着逍遥盟那事儿呢。”
傅斯乾闻言一愣,才想起前些日子闹得不痛快的事,他是真没想到,萧念远那般老好人的性子,会把这事记两个多月。
“你抽时间与他好好说道说道。”见傅斯乾没言语,乐正诚又转了话题,“这几日其他门派陆续都到了,我与念远安排了好几天,这是最后一处,今儿个结束,一块去我那喝一杯。”
傅斯乾没细听,只敷衍地应了声。
三人一道进了竹楼,傅斯乾落在最后,收伞的工夫,身后熟悉的气息猛地袭来,他往后瞥了眼,温声道:“走路怎么没声儿?下回再这样,吃了苦头可莫要委屈。”
风听寒头抵在傅斯乾后背,闷声道:“累得慌,师尊借我靠靠。”
这是又把他当爹了?
傅斯乾哂道:“跟个孩子似的,丢不丢脸?”
风听寒笑得又轻又软,过了一会儿才直起腰,手里举着一朵小雏菊,笑吟吟地递到傅斯乾面前:“师尊,送你。”
傅斯乾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垂着头的青年语带笑意:“祝贺师尊出关,师尊若是不喜欢……”
“喜欢。”
“也得收着!”
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一起,风听寒将小雏菊别在傅斯乾领口,笑意潋滟:“师尊喜欢,甚好。”
“喜不喜欢都得收,被逼着收,还不如我自己收了。”傅斯乾睨他一眼,“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比试大会即将开始,我来帮忙做事。”风听寒乖巧道。
“你躲嫌,我只能抓你徒弟过来做事了。”乐正诚慢悠悠地走过来,“也是稀奇,你遇事不见人影,怎么教出这样好的徒弟?”
傅斯乾气笑了:“拐着弯骂人来了,再稀奇也是我徒弟,你再瞧也跟你没关系。”
“是是是,你徒弟。”乐正诚无奈地摇摇头,“全无极山都知道,三个月不到筑基成功的天才,是你昭元仙尊的徒弟。”
傅斯乾惊诧抬眼:“你筑基了?”
风听寒点点头:“本想给师尊个惊喜。”
乐正诚哈哈大笑:“看来是我的不是了。”
傅斯乾摆摆手:“无妨,我记得你有一簇雪中焰,与我炼制三秋的炽上火威力相当,不如拿出来,补偿一下我这惊喜?”
“极寒雪中焰,至炎炽上火。”乐正诚语气复杂,“你这狮子口开的,是打算直接吞了我的心头好啊!”
傅斯乾不以为然:“左右你留着也无用,不若给我,还能发挥一下它的作用。”
“你的三秋有了炽上火,还要我的雪中焰做甚?”乐正诚把手背到身后,“你也发挥不了它的作用。”
傅斯乾嗤道:“我又不会直接抢,你藏什么藏?小家子气。”
萧念远左右看看,自觉插不上话,略过他们往楼下走,赌气一般:“你们慢慢吵,我先走了。”
“晚上吃酒,你走什么,楼下等一会儿。”萧念远不说话,乐正诚叹了口气,“你若不想在此处等,就去君行那里,等会儿你俩一道过去。”
萧念远这才应下,下楼时看了风听寒一眼,对傅斯乾说了句“你对他挺好的”,说完没停留,直接离开了。
风听寒眨眨眼:“师尊?”
傅斯乾瞥了他一眼,对着乐正诚伸出手:“雪中焰我有急用,乐正兄你想要什么,我跟你换也行,只求你能割爱与我。”
乐正诚也回过味儿来了,颇有些哭笑不得:“我道你要这个做甚,原来是为了他。”
傅斯乾道:“既如此,你给是不给?”
“给你也无妨。”乐正诚从储物镯里取出一颗透明珠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只是有消息传来,江阳一带邪祟出没,各大门派商议决定,每派出两个人组成一队前去平灾,现在还缺一个镇得住的领头人。”
得,他就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傅斯乾叹了口气:“什么时候?”
乐正诚道:“比试大会结束之后立刻启程。”
傅斯乾随意地点点头,直接伸出手:“届时我带他们去。”
“行,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带人。”乐正诚把珠子递给傅斯乾,又问道,“无极山也要选两个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傅斯乾摩挲着珠子,瞥了眼旁边默不作声的人:“我带一个,另一个你安排,不要太麻烦的,我脾气不好,哄不来。”
解决了心头大事,乐正诚喜笑颜开:“行,时辰不早了,去我那里吃酒吧,他们两个应该已经到了。”
傅斯乾摆摆手,领着风听寒往下走:“我先回去换身衣裳,赶着出门没来得及收拾,等下直接过去,你们先聊,不用等我。”
雨还没停,傅斯乾撑开伞,看着身侧的人:“你没带伞?”
风听寒摸了摸朝思,理直气壮地点头:“出来时没下雨,忘了带。”
“过来吧。”傅斯乾把伞往一侧倾过去,“将就点,回去洗个澡,别着凉。”
密密麻麻的雨水交织成瀑,沾上衣角瞬间就渗透进去,伞太小雨太大,没走几步,傅斯乾就觉得左边身子湿了大半,他偏头看过去,风听寒右边身子也没幸免。
“冷吗?”
风听寒本想摇头,刹那间心念一动,可怜巴巴地说:“师尊,冷。”
傅斯乾一滞,把伞换到左手,右手揽住风听寒的肩膀:“冷也忍着。”
他体寒,身上总没什么热度,像块冰似的,搂着人也没热乎气。
风听寒暗暗打量着傅斯乾,视线从眉眼到唇边,最后落在他领口的小雏菊上,花瓣变得透明了些,像是下一秒就要消泯于世。
“想什么呢?”
掺杂了雨声的音色十分奇特,风听寒握紧的手慢慢松开,转而勾起个笑:“想着,师尊对我真好。”
傅斯乾失笑:“这就对你好了?”
“从没有人对我这般好。”风听寒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师尊,你知道吗,你给了我一个新的人生。”
雨声太大,傅斯乾只听到一声“师尊”,这人想一出是一出,他也没多问。
过了断魂崖,雨势渐渐停住,云雾在阳光的投射下,慢慢现出纷杂的色彩。
傅斯乾收起伞,温声道:“方才你送了我一朵花,为师也送你一样东西,可好?”
“不好。”风听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衣襟上那朵小雏菊已经消失不见了,“我受之有愧。”
傅斯乾眸中划过困惑,顺着风听寒的视线低下头,看到了空荡荡的衣襟,他抬手摸了摸领口,皱眉道:“大概是掉到了哪里,等下我去吃酒,顺路找一下。”
偌大的无极山,找一朵小雏菊,怎么想也不会是真的。
风听寒唇抿成一条直线,良久道:“师尊不用哄我,只是一朵……”
“谁说是哄你?”傅斯乾眉梢一挑,“说会找回来,就会找回来,为师何曾骗过你?再说,那不是用来庆祝我闭关结束的礼物吗,既是给我的礼物,还能让它丢了不成?”
他目光不似作伪,风听寒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傅斯乾伸出手,掌心托着一颗透明珠子,仔细瞧,还能看到珠子里的一点青色,这正是他方才从乐正诚手里得到的极寒雪中焰。
“三秋能炼化炽上火,同等品阶的神火应当相差无几,你好好收着这个,待日后寻到合意的法器,便可将雪中焰炼化。”他说完又拧起眉,“这个方法最为妥帖,只是比试大会修者云集,没有合适的法器,恐怕要吃亏。”
封着雪中焰的小珠子精致小巧,看起来颇为讨喜,风听寒犹豫半晌,斟酌道:“原想到时候告诉师尊的,在师尊闭关的时候,我误入一座先天洞府,得到了趁手的法器,我觉得它与我极为契合,便结了印。”
傅斯乾瞪大了眼:“你是说,你有本命法器了?快给我看看。”
风听寒点点头,心念一动,一条九节鞭出现在他手上,鞭身漆黑,尾端缀着一点青色星芒,手柄初是两个小字──九灭,随着风听寒挥手,隐隐有雷霆之势。
不愧是男主,随随便便就能进洞府,随随便便就能如愿以偿,随随便便就能走上巅峰。傅斯乾脑海里弹幕滚动循环,一时间没顾得上说话。
风听寒左手雪中焰,右手九灭,忐忑地看着傅斯乾:“师尊,你是不是生气了?”
“嗯?”傅斯乾一脸疑惑,“生什么气,我高兴还来不及,既然你已经有了本命法器,那拿下比试大会的把握就更大了。对了,赶紧回去,我帮你把雪中焰融入法器,兴许能创造出第二个带有神火的法器。”
风听寒眸中划过诧异,提醒道:“师尊,你不是约好了要和凌云仙尊他们一起吃酒吗?”
一时兴奋,把这事给忘了,萧念远的事还没解决,这酒局不好推,傅斯乾拧眉叹道:“比试大会即将开始,炼制融合迫在眉睫,我尽快赶回来,你别到处乱跑。”
风听寒点点头:“我就在碎玉宫内等师尊。”
“等久了就先睡,我回来自然会叫醒你。”傅斯乾感慨不已,“本命法器,先天洞府,这在无极山是头一份吧,乐正兄可有何表示?”
风听寒垂眸,眼底暗色划过:“先天洞府可遇不可求,徒儿修为尚浅,不敢宣扬此事,故师尊是第一个知晓此事的。”
傅斯乾沉吟不语。
风听寒悄悄看了眼他的表情,迟疑道:“先天洞府出现在无极山,我却不相信同门,没有将此事禀告凌云仙尊……师尊,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做甚?”傅斯乾哭笑不得,“你做得很好,先天洞府上又没刻着名字,你发现了就是你的,藏着掖着比被别人抢走骗走要好。既然瞒下了此事,就直接换个说法吧,别提什么先天洞府,就说你的法器是我炼制的,纵使有人想抢,也得估量一下。”
风听寒这才放下心,桃花眼亮晶晶的,笑着说:“都听师尊的。”
傅斯乾越看风听寒越顺眼,闭了个关,小白花就知道隐瞒信息保护自己了,终于不是日常降智的傻白甜操作了,傅斯乾非常满意。
事情按照计划发展,一切都进行得相当顺利,尤其是面前之人,格外的好糊弄,风听寒勾起唇角,非常满意。
两个人相视一笑,错身往相反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