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外头车轮滚动、马蹄踏响,里边空间敞阔,不是寻常马车里的长凳,取而代之的,铺了个软软的床榻。
昏迷躺着的人灰头土脸,为了跑路匆匆裹上的衣裳凌乱,腰带也系的歪歪扭扭,白色的粉末还残留在她脸颊发梢,足以用“狼狈”二字形容。
跪坐一旁的华衣少女目光贪婪眼也不眨的盯着那神志不清的人。
这场景若叫老学究看见了定要哀叹一声世风日下。
闵于安紧紧握着萧启的手。
与她养尊处优手如柔荑不同,那手因为握了太多兵器磨出老茧显得粗糙些,手背呈健康的小麦色,其上星星点点散落着细小伤疤,颜色深浅不一,新旧伤疤皆有。
闵于安心疼的一一拂过伤疤,她想到方才这手从自己肩上划过,轻盈的力道在皮肤上晕开,忍不住脸上一热。
跪坐的少女低俯下/身,脸贴上那人的手,发出一声悠悠的喟叹。
没有人比她更能明白萧启的本事,这人武艺超凡,还天生巨力,前世以弱冠之年就能成为北境统帅,无人不服。
她精心培养的手下都不够格在萧启手下走一轮的,就不要提抓住他了。
以常规方法逮不到,那就只能智取。
她命人寻了最好的蒙汗药,再三确定对身体并无伤害,用够了十足的剂量,就为了此刻。
至于他为何会/阴差阳错的闯入她泡的暖池,自然都是计划好的。
她步步为营。
事先让暗卫收买了店小二,明里暗里向萧启等人灌输“不去暖池枉来京城”的观点,从他性情活泼爱玩的同僚入手,竭力推荐那家名叫暖阁的温泉,果不其然,他被带到了暖阁。
她虽不知为何将军从不让人近身,却也不妨碍她利用这一点。
暖阁是她的产业,掌柜自然事事听从于她。
安排了最僻静的那一间,屏退了左右,暗卫隐匿于周遭的房间,屏气凝息,就等着——瓮中捉鳖。
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她做了两手计划。
若是将军想要打晕她逃走,暗卫就会放出迷烟。
等他醒来,孤男寡女同处一间,小厮察觉不对,掌柜的闻讯赶来,便是萧启有再大的本事也百口莫辩。
轻薄公主的名头压下来,他不娶也得娶。
若是他想要蒙混过关,就像是方才发生的一样,被赶来的护卫拿蒙汗药暗算。
中了药,量他也跑不了多远,只能被她带回到皇宫。
她先发制人,将军如何反抗都是徒劳。
鱼儿,终于上钩。
***
“这都是你逼我的,将军。”闵于安悠悠开口,声音微不可闻,仿佛只是自言自语,“我等的太久了。”
久到我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我不能赌,也不敢赌。
自嫁给辽人,她日日煎熬,再单纯的女儿家,也得懂些心计了。
大邺重文轻武,但辽以实力为尊,所有的一些都可以用最原始的方式的解决,想要就去抢——这是她学到的唯一真理。
她耐着性子韬光养晦,熬啊熬,熬到她亲爱的哥哥踏平了辽,亲手斩了她夫君的头颅。
昔年疼爱她的太子哥哥,脸上长年挂着的儒雅可亲不复存在。
皇权加身的他面色阴鹜,一脸不善,即便是自己的同胞妹妹也不假辞色。
皇帝冷冷丢下一句:“既然辽已被灭,你就回宫继续做你的公主吧。”
闵于安没有听从。
这个人不再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俨然成了另一个暴君,她不需要施舍。
她一生无子,没了别的牵挂,倒也是自在。
就这么徒步走啊走,走到了当初那座边境城池。
她衣衫褴褛,顾不得打理自己,抓了个人急急地问:“萧将军可还在此处?”
那人避之不及,暗道一声晦气。听她发问,一脸莫名:“什么萧将军?哪有什么萧将军?”
她如遭雷劈,语无伦次:“就是武威将军萧启啊,怎么会没有呢,他一定在这里的呀……”
路人恍然大悟:“啊,你说他啊,真是少年英才啊,啧啧啧,可惜命不好,英年早逝,好多年前就死了。”
闵于安颓然松开抓着路人的手。
路人还在絮絮叨叨:“你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这都不知道?想当初……”
闵于安没再去听他如何啰嗦,她跌落在地,双目无神——将军他,死了?
昔日的北境脊梁,成了今日的一座孤坟。
造化弄人。
***
闵于安喃喃道:“我等的太久了啊,将军……”
几日后的大宴至关重要,众多武将一齐赴宴,皇帝会在宴后宣布众人比武。
对,俗套的比武招亲。
她确信将军的能力不输给任何人分毫,却只怕他不肯尽力,她不能打包票说将军愿意娶她。
万一将军不喜欢她呢?
谁也不愿意同一个陌生人成亲,即便她贵为公主,求娶之人如过江之鲤,无数人盼着娶了公主做驸马一步登天。
可闵于安知道,萧启不是贪慕虚荣之人。
将军并无功利之心,也不慕荣华富贵,他似乎永远都是淡淡的,情绪没有起伏,只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能有些许温和。
他不是前世的将军了,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公主,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垂钓之人,并不能保证,每一条被饵料吸引而来的鱼儿,都愿意咬钩。
所以,闵于安只能偷偷将那条鱼儿网在笼子里,埋在水下好生将养着,到了起钩前,再把鱼儿挂上钩。
至于鱼儿愿不愿意,她不管,先抓住再说。她有很多方法,让鱼儿心甘情愿被她勾引,只是需要时间。
被吸引后咬钩,和咬钩之后再吸引,没什么区别。
眼下不过是换了个顺序罢了。
你就快要属于我了,将军……
***
马车里是暂时封闭的环境,梦寐以求了许多年的人就在眼前。
尽管是昏迷状态,不能予以回应,闵于安还是欣喜若狂。
她伸手去摸那人的脸颊,温热、滑腻的肌肤,活人的温度,不是她最后一眼看见的孤坟和冰冷的墓碑。
将军他,就这样躺在她面前啊,是活的……
素手划过眉间、眉峰,沿着微凸的疤痕,渐渐下滑,到那微开阖的薄唇。
浅粉色的唇瓣有点干燥泛白,中间裂开一条缝,散发着无声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想……品尝。
闵于安松开颜色深了不少的薄唇,满意点点头,果不其然,很甜呢。
要不是怕他醒来察觉到异样,才不会就这么算了,定要尝个够本才行。
她提茶壶倒了点温热的水到手帕上,濡/湿之后叠了叠,打算给萧启擦擦逃跑时沾上的灰尘。
闵于安想到将军难得的狼狈之色,落荒而逃的样子真是有趣的紧呢。
湿热的帕子划过方才碰过的部位,继续向下,沿着精致的下颌线,划至颈侧,指尖甚至都能触到他血脉的搏动。
她看了看刺眼的高耸衣领,还是决定解开,虽已入秋,这么高的衣领就不嫌勒的慌?
马车里温暖如旧,穿这么多就不合适了,闷得汗都出来了。
纽扣解开,露出与脸部颜色不相符的白皙肌肤,她无端觉得呼吸有些紧促。
定是太热了,她这般安慰自己道。
伸手把那人衣领往外拽了拽,方便昏迷那人的呼吸。
闵于安眉头一跳,所有旖旎尽数消弭,怎么会,没有……喉结?
躺着的那人衣领散开,脖颈纤细颀长,却——无甚突起?!
从不肯与人共浴,帐内不许人闯入,洗漱都在帐中,便是睡觉也好好裹着衣服,还有方才抱他时轻软的手感……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彰显着一个事实。
难道?!
她不可置信的将视线下移,急急拿手触碰那人胸口——是硬的。
她吐出一口浊气,心头微松,却还是不解,手继续往下。
闵于安脸色霎时苍白,她不信邪地解开眼前人的外衣,撕扯里衣,亵衣……看见了一片不同的颜色。
那闪着银光的金属与白色衣物格格不入,怎么也挨不上边。
闵于安哆嗦着抽出那块铁板,裹着胸口的白布映入眼帘。
——会有什么伤需要裹住胸口的?
甚至于其主人没有半分养伤的自觉,还打算泡泡暖池?
她颤抖的手微微触碰上去——软的。
所以……
她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竟然是个女子么?
***
闵于安还呆愣在原地,动也不动,眼神复杂的望着毫无所觉的人。
柯壹敲敲马车边沿,发出低沉的咚咚声,提醒她:“公主,快到皇宫了。”
闵于安如梦初醒,急急给躺着那人安好铁板,又依次穿好衣服,系紧了腰带,从头到脚整理一遍,确定看不出任何端倪,才松了口气。
她从茶几上取了颗糖扔进嘴里,清爽的甜意在齿间四散,她总算冷静下来。
闵于安想起这些年撑下来的动力,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想要的只是这个人。
是女人的话,也就是不能生孩子罢了。
没孩子就没吧,还省的生死关头走一遭了,自己有什么好哭的?
对哦,自己是图他这个人,又不是那玩意儿。
管你是男是女,与我何干?
曾经的照顾做不得假,多少次濒临崩溃的精神支柱是你,活下去的动力也是你。
反正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人!
不过,闵于安恨恨的想,骗了我这么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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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评论区有小可爱在问,哈哈哈没想到吧,直接来一招釜底抽薪!
不会虐的,肯定得甜甜甜啊。
下面几章写往事,和亲路上的点滴,也是甜甜的哦。
再接下来就是小公主各种套路了,至于什么套路,你们猜一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