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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朝霰出了殿门,便见宛祺等在外头,轻叹一口气,道:“潘将军眼下人在哪里?”
宛祺垂首道:“儿臣怕他旧伤发作,把人抱到穆叔叔和洪意那儿去了。”
厉朝霰点点头,道:“老实去扶玉殿待着。记着,无论是谁害的你,都没有成功,林充容是冲撞了父君,才被父君拘在殿里的,你只不过是趁重阳来向父君请安,才在扶玉殿中。昨夜,你不曾见过潘将军,潘将军是喝醉了酒,被父君送到杏林楼解酒。可记住了?”
宛祺切切道:“父君…”
厉朝霰无奈,道:“父君知道你不愿负了潘将军,父君也为你尽力一试,可好?”
宛祺这才松一口气,郑重拜道:“儿臣不孝,谢父君重恩。”
厉朝霰一夜未眠,赶到杏林楼时多少有些疲累,已是支着额半靠在轿子上,凉儿扶了他下轿,担忧道:“主子?”
“无事。”厉朝霰拢一拢肩上紫金千瓣菊纹披帛,淡淡道,“男儿家脸皮薄,更何况是出了这样的事。你也记着,本宫今日是来杏林楼探望醉酒的潘将军的,内情只你一人知道就是了——本宫一个人进去就好,你们在外头等着。”
穆良自夏家覆灭、洪熙帝大权独揽以来,在杏林楼便不再有隐匿身份的必要,近些年来凭着厉朝霰晋封顺仪后的提拔,也已是杏林楼数一数二的主簿医师,有自己单独的药房,厉朝霰从未来过,并不知他在哪里,好在他就守在门外,见了厉朝霰来,便默默走了。
厉朝霰进门时扶了一把门框,恰吵醒了纱帐内的潘缨缨,只听纱帐内一片窸窸窣窣的慌乱,厉朝霰便在门口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极力温和了声音道:“是本宫。”
纱帐内半晌没声,好一会儿才听得闷闷一句:“顺仪主子。”
厉朝霰知他心中计较,便是淡淡道:“宛祺去御前长跪请罪,说她污了将军的清白,陛下动了大怒。”
见帐子一阵惊慌的摇动,厉朝霰才续道:“本宫刚去含章殿把她要回了扶玉殿关着,不过她在御前说,她要娶将军做正夫,且绝不再纳侧室,将陛下气得不轻,怕是一时半会儿放不出来。”
这会儿潘缨缨将衣衫穿了个大概,通红着脸儿从帐子里钻出来,只见他穿一身黑红箭袖,格外英气勃发,只是举动间十分别扭,未理好的领子露出一段脖颈,上头俱是斑斑红痕和咬痕,十分狼狈,他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眸看过厉朝霰,便深深低下头去:“顺仪主子。”
厉朝霰忍一忍脸颊发烫,方才若无其事地开口。
“若是将军不愿,本宫也理解,将军付出远超常人的努力,才终于以男子之身担当将军之位,怎舍得剪去羽翼,困于后院。”厉朝霰说到此处,不免微微怅然,旋即淡淡道,“今日之事,本宫可替将军瞒下,来日,不论将军有何求,本宫都极力满足,将军以为如何?”
潘缨缨沉默良久,叹出一口气,道:“其实…微臣在乌桓一役中受了重伤,提刀上马一时半会儿倒也还可与人一战,但彻夜奔袭领兵作战,或是与高手过招长久鏖战怕是再也支持不住了。微臣下半生,说不得只剩空城计一计罢了。二殿下也是顾及微臣心意未决,又恐乌桓趁虚而入,才不曾上奏陛下,替微臣隐瞒下来,除二殿下与微臣外,便只有穆神医知晓。其实当初微臣挡刀救二殿下一命,不过是尽君臣之义,二殿下听闻微臣因伤今后难以生育,便说要娶微臣,微臣为拒绝,才说微臣不为人侧室,也不许妻主纳侍,谁料二殿下一口答应下来…”
厉朝霰听得微微好笑,只道:“将军说了许多,却未曾说不愿意。”
潘缨缨紧咬下唇,片刻总算下定决心,道:“微臣自愿终生不嫁,无需二殿下报恩负责,还望顺仪主子代为转达,相助隐瞒。”
话未说完,眼睫已微微湿了。
厉朝霰不由动容,叹息一声,道:“原是本宫不好,非要逼迫你到这个份上。其实你细想便知道,东宫之位,她已十拿九稳,并不图你手中军权,若单是为恩情,怎舍得动摇到手的储位,只为不负你。昨日之事,固然是遭人算计,怕也是为生米煮成熟饭,让陛下、本宫和将军都不得不妥协罢。”
潘缨缨微微发愣,厉朝霰便好心解释道:“本宫那女儿本宫最了解,生得一张娇娃面孔,却一副九曲心肠,肯为将军做到这份上,想必是爱到极处了。”
潘缨缨的脸腾地爆红起来,仿佛煮熟的螃蟹一般,口中磕磕绊绊道:“那…那、她说只娶我一人…”
厉朝霰压下几乎浮上唇角的笑意,故意叹道:“本宫明白了。眼下情况特殊,本宫会令本宫的贴身宫侍陪潘将军且先回府,三书六礼,本宫备齐后便择吉日送到府上。”
说罢起身要走,却一阵晕眩——一夜未眠,或许着实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