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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蕙馥殿,厉朝霰不由得微微顿步回眸,望向灯火通明的蕙馥殿,清肃面容染上红烛光辉,生些艳色,也生些怆然,片刻,淡淡道:“他应是命不久长了,才这般舍不得长夜,要点烛长看海棠花。”
言攸轻声问道:“四皇女可知道么?”
厉朝霰微微摇首,道:“他是想着瞒一日是一日,让我保住他身后四皇女的安宁。但我瞧着,皇后早已知道,才舍得将年仅十岁的敬延公主远嫁,他是要用这个儿子换得陛下将四皇女交于他膝下抚养,再用乌桓这一臂之力将四皇女推向储位。”
言攸微微咋舌,道:“早些年争后位的时候,林家和魏家结下的梁子可不小,皇后倒是敢用魏顺仪的女儿?”
厉朝霰微微冷笑,道:“这便是他林皇后的厉害之处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绝不是魏顺仪那样在意恩仇、心结难解,养不了自己仇人的女儿的小男人,他心中只有利益,也懂得,没有永远的敌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任何人都可以是盟友,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敌人。”
说着,他垂首,若有所思。
言攸静等了一会儿,轻声催促道:“主子?此地怕是不宜久留。”
厉朝霰轻“嗯”一声,临走,却不由得又看了一眼蕙馥殿的匾额,言攸不解,又轻声道:“主子?”
“没什么,”厉朝霰轻声说道。
蕙馥殿的匾额多年未易,仍是洪熙帝亲手所写,如今看来,倒想起许多旧事。从前夏皇后虽然得宠,却自洪熙帝登基起便是逢场作戏了。在洪熙帝不记得厉朝霰是谁,甚至从不多看厉朝霰一眼的那些年里,是魏鹓曾经得到过洪熙帝真心的宠爱。那些年里,他就像最得阳光雨露眷顾、风霜雨雪怜惜的花朵,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妆饰,轻易就有那样清艳柔媚的风情,胜过这宫中的所有人。如今…
厉朝霰长舒一口气,这些年增添的岁数并未夺去他的风采容貌,却仿佛洗练出来的玉、酿造正好的酒似的,使他有了轻易压倒六宫的清贵华艳。
“想我曾经兴许是恨过他的,如今是他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