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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便是中秋,加之魏顺仪、潘修华和厉朝霰都有孕,洪熙帝圣心大悦,便是大办。
若是魏顺仪未有身孕,此回中秋宴许又是他与林顺仪二人在操持宫务上一争上下,可叹眼下他遭了宛祾易殿、肖氏冤死之后,处境本就困顿,又因身孕不能劳累,只能看着林顺仪一个人在举办宴会上大出风头,宫中有孕的更不止他一人,又被厉朝霰和潘修华分去了光彩。
潘修华坐在身穿杏黄华服的林顺仪下首,一身缕金翡翠色花团锦绣长袄,他本就生得娇艳容颜,如今有孕得意,更加显得艳胜春花,厉朝霰则坐在一袭银红百花庆春宫装、强颜欢笑的魏顺仪下首,穿了色泽温婉浅淡的藕荷色蒲桃纹曲裾,望着下头轻身回旋的舞伎。洪熙帝近来恨不得满心满眼都是终于有了孕的厉朝霰,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由得显露出些许形迹,酒意微醺,向厉朝霰笑道:“厉修华若是喜欢下头的歌舞,朕就叫赏了。”
厉朝霰微微一顿,其实他并没有真心关注下面的歌舞,今日更有许多事凝在他心上,他不过是作出一副假面来,看着洪熙帝以外的地方罢了。只不过潘修华听言,不等厉朝霰答,便道:“陛下这话说得臣侍听着好笑呢,厉修华从前作雪鸿舞,陛下又不是不曾见过,如何能将这等歌舞看进眼里了。陛下叫赏,臣侍要替厉修华心寒了。可惜厉修华如今有孕,那等舞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洪熙帝笑笑,道:“倒不是这下头的歌舞如何,只是朕瞧着厉修华有些笑意,便觉得当赏。”
厉朝霰自觉舞姿不过平平,不过潘修华说话向来是这样,他也只得无奈地看潘修华一眼,向洪熙帝道:“却之不恭,臣侍代他们向陛下谢恩。”
他要起身行礼,洪熙帝忙摆摆手:“你有身孕,不必行礼——宫玶,将这碟樱桃山药给他,这个酸些,他近来喜欢吃。”
她朦胧半醉的凤眼中笑意满盛,宛若星芒,厉朝霰几乎承受不住,只借着垂首谢恩避过,恰瞧见一旁的魏顺仪目光不虞,便是浅浅含笑道:“不知顺仪主子是不是也喜欢吃些酸的?”
说着将瓷碟举递过去。
魏顺仪长眸微眯,他如今的风光是摇摇欲坠,但骄傲依旧,轻轻拂袖道:“本宫不缺。既是陛下赏给修华的,修华就自己慢慢吃罢,多吃几口,莫要辜负了陛下的心意。”
厉朝霰恭敬垂眸,便是举银筷用了一块,却忽地脸色煞白,身体弯折下去护住腹部,他想站起身,撑在小桌上的手却将杯盘碗碟推落,砸开一片刺耳的清脆。洪熙帝侧目看来时,只见厉朝霰伏身倒落,鲜红的血透出他象牙色的缕银江牙裙子,狠狠扎得她双眼生痛,她推开御桌扑过去,却不曾来得及——厉朝霰委倒在地,龙头玉簪从他冠上跌落,折作了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