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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攸吩咐了传轿,总算在厉朝霰出殿门前拦住了他,赶着送到了桐墨殿,下了轿,厉朝霰又是一路跑进桐墨殿去,到时只见宛祺跪在院中的墨池边,洪熙帝脸色不虞地坐在凉亭中,魏顺仪、林顺仪、潘修华、金充容等几个宫君都在,潘修华一见了厉朝霰便迎过来拉住厉朝霰的手,一面走一面低低道:“我和金充容来得早,魏顺仪和林顺仪来了一会儿了——你快想法子救救宛祺,我笨嘴拙舌的,可不敢说话。”
厉朝霰低低说了一声谢谢,松开潘修华的手跪在宛祺身边,捧起她的小脸,只见她衣裳湿了一半,小脸上碎发散乱,满是泪痕,哭得说不出话来,一见了厉朝霰忙扑在厉朝霰怀里,厉朝霰将追过来的言攸手中的披风裹在宛祺身上,摸一摸她的头发,轻声道:“宛祺不怕,修华来了。”
说罢摸一摸宛祺的头,起身端整仪容,走到凉亭中施礼:“臣侍见过陛下,见过两位顺仪主子。”
金充容向厉朝霰微微屈膝作礼,笑意娆媚,似狐尾百合鲜红卷曲的花蕊:“哥哥来晚了,没听见方才三皇女的伴读魏小姐说的话,她说今日上课前听见二皇女神神秘秘地约了三皇女课间在上书房后这没人来的墨池边相见,她一时好奇便跟了过来,谁知道过来时就看见三皇女掉在了水里,吓得赶紧喊人,这才把三皇女救了起来,三皇女呛了水,受了惊吓,这会儿给御医诊脉呢。”
厉朝霰道:“眼见尚且未必为实,更何况如充容所说,没有人看到是祺儿推三皇女落水的,臣侍相信祺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厉修华,方才可没有人说是二皇女推宛祾下水的,是你自己这样说的,”魏修华抬起一双凌厉而妩媚的长眼,一瞬间,厉朝霰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夏皇后,他不再是那个坐在荷风之中举扇浅笑的少年,即便那时他便不是一丝不苟的善良温和,但如今,从前的青嫩和澄澈几乎再找寻不到痕迹。他戴着赤金护甲的手轻轻抚摸着绯红芍药迎春锦缎包裹的腹部,凉凉道,“难道不是因为,厉修华也觉得是二皇女做的,才会这样说么?”
厉朝霰淡淡看他一眼,道:“臣侍为人父,无论如何,须得相信自己的孩子到最后一刻。至于臣侍为何这样说——若非有人疑心我女祺儿,祺儿又为何要浑身湿透地跪在池边?”
洪熙帝淡淡道:“好了。口舌上这样争,又能争出什么?”
厉朝霰微微一顿,看向洪熙帝,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硬宛若玉石雕刻,可这是第一次,她不愿意看向厉朝霰的眼睛,厉朝霰倏忽间明白——她和自己一样,一早便知道宛祺那孩子的不同之处,上好的帝王之才,但同时,也极易落成冷漠狠毒的性子,将自己唯一的姐妹推入水中这样的事,洪熙帝认为宛祺做得出来。
“宛祺。”洪熙帝道,“说实话。”
是谁?厉朝霰只觉得浑身冰冷,是谁了解洪熙帝和宛祺到如此地步,设下这样的险局?
“母、母皇,都是祺儿的错呜…”宛祺向前膝行几步,哭着断断续续道,“若是祾妹妹…请母皇赐罪!”
厉朝霰不由得闭上眼睛。他不信宛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宛祺如此说,便是将自己的罪名坐实,连他也不由得疑心难道这孩子竟能做出如此狠毒之事,洪熙帝更是怒容暴起,冷冷道:“去传杖来!”
“陛下!”厉朝霰扑通跪下,恳求道,“至少让祺儿将事情经过说一说,将三皇女叫来问问,或许有什么缘由。”
“能有什么缘由?”洪熙帝指着哭泣不止的宛祺,“是旁人亲眼所见,她自己也知道无可辩驳才亲口认下不是?便是你这次能替她狡辩过去,她才这个年纪,就做出这等事情,朕若不管教她,她来日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朕这个母皇才是真正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