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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悠闲,洪熙帝一时兴起,令人在扶玉殿的庭院中用雨过天青颜色的蝉翼纱搭了凉帐,帐内置软榻酒桌,和厉朝霰赏月观星,小酌助兴。
便是有冰鉴在侧,夏夜总还是燥热,便挥退宫人,只留宫玶和凉儿近身伺候,厉朝霰明红如意祥云暗纹绡衣外覆丝缕如雪的银鲛纱,纱上缕银霜花朵朵晶莹,于夏夜中闪烁着清凉的光色,他青丝随意束在一起,用螺钿昙花的宝簪妆点,贝光珠晕十分温柔,更显得他薄醉之下难得一见地泛起酡红的面容和朱红欲滴的唇秀色可餐。
洪熙帝是新浴出水,亦是穿明红抹胸裙子、银白纱衣,薄醉之下眼尾生红,益发显得面容艳俊不可方物,她一把青丝初干,懒懒伏在厉朝霰膝上,仿佛一道清凉的溪流,延在软榻上,厉朝霰修长苍白的指轻轻穿过她发间,只觉丝绸一般,又恍惚觉得指尖要染上那浓稠的墨色。
洪熙帝叹息一声,道:“安顺、永怀和宛祺虽是朕的宝贝,可是她们总闹哄哄地在这,朕难得能和你这么静悄悄地处一会儿。”
厉朝霰微微笑了,手中一把缂丝海楼星汉芭蕉扇轻摇,带起凉风习习,他吐字轻巧,绵绵如夏日晴丝:“陛下说得好像,相思了臣侍似的。”
洪熙帝闻言回首,定定地瞧着他,忽地伸手一捏他的脸:“好么,朕可算是把你的胆儿养肥了,敢这样跟朕说话了——朕倒问你,你是朕的宫君,第一职责当是伺候朕,朕要是真相思了你,岂不应当问罪于你?”
厉朝霰侧首将脸颊贴在洪熙帝掌心,浅浅含笑道:“陛下问何罪?”
洪熙帝支起身来,轻咬他耳畔:“朕就问失职之罪,你如何偿朕…?”
亲昵间,却有宫人来访,洪熙帝瞧见,收敛了玩味神色,笑道:“果然是今日——来,拿过来。”
凉儿含笑捧了一只月白釉如意纹三足花盆撩纱进来,盆中一木亭亭玉立,结着一枚洁白硕大的花苞,厉朝霰看得微微发怔,只听洪熙帝朗然道:“朕记得你喜欢昙花,花房新培出来一品昙花,朕便吩咐她们哪一日开,哪一日送到你这里来。”
厉朝霰望着一缕缕渐渐展开皎洁花瓣的昙花,怔怔道:“是啊。臣侍喜欢昙花。”
洪熙帝奇道:“为何?”
厉朝霰仿佛被洪熙帝这一问惊醒,望向洪熙帝,旋即又怔怔看向盛放中溢出幽香的昙花:“臣侍不求长久,但求曾经盛放,亦求盛放之时,可得心上之人的注目。”
洪熙帝微微一顿,缓缓抬手,轻轻将他一绺碎发拂到耳后,低柔道:“朝霰。”
厉朝霰愣愣回眸,正看入洪熙帝眼中,她目光深远亦温柔:“朕就在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