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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洪熙帝倒是衣冠整肃,一丝不乱,手中持着一本奏折观看,看见夏皇后一行人来,露出个温和的微笑,风华气度,令人心折:“梓珍,宛祺,到母皇这儿来。”
冬日寒凉,厉朝霰小心把两个孩子穿成了两只毛绒绒的小团子,梓珍穿色泽如火的红狐裘,益发衬出小脸儿的明艳,宛祺则穿黑貂裘,显得小脸白皙,一双圆圆的杏眸黑亮黑亮。洪熙帝抱起梓珍,又伸手摸了摸宛祺的发顶,向夏皇后笑道:“冬日里最容易受凉,难得你将这两个孩子照顾得这样好,辛苦你了。”
夏皇后含笑,耳边的红宝石蝶恋花耳坠火彩熠熠,衬着他明艳大方的笑容,在冬日里显得格外耀眼:“原是臣侍的分内事,担不得陛下夸奖。”
仿佛是妻夫举案齐眉的和谐景象,洪熙帝面上却闪过一瞬的不自在,厉朝霰便知道,她方才那话不过是找个由头,希望能让夏皇后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易于接受一些。
果然,只见她面上一派淡淡的喜悦,道:“昨夜朕本翻的是昕儿的牌子,不过瑶华殿禀上来,说昕儿有身孕了。他是你弟弟,朕正想着早些去告诉你,和你同享这好消息,你便来了。正好,朕想着,除了寻常赏赐,他这修华的位分已有些年头了,也该晋一晋。”
夏皇后的脸色当然并不好看。
他从前得意惯了,然而魏顺仪一入宫,便几乎与他平分秋色,虽至今无所出,却在入宫两年内位至一品顺仪,更得洪熙帝无限怜惜,夏修华虽不似魏顺仪那般锋芒毕露,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却已悄无声息地将协理六宫之权握在了手中,如今更怀了身孕。倘若他以一品顺仪身份诞下皇女,其序齿虽在皇次女宛祺之后,生父出身却远高于宛祺。
更要紧的是,那将会是一个流着夏家血脉的皇女。
只是他到底没有当面暴露,而是故作平易地一笑:“后宫规制,许有一品顺仪一员,二品修华三员,三品充容九员,四品才人二十七员,承衣刀人八十一员,眼下魏顺仪已据一品顺仪位,倒教臣侍不好办了。”
洪熙帝摆摆手,道:“这些原就是朕登基后新改制的。不如这样,往后便是顺仪三员,修华九员,充容二十七,才人八十一,下头承衣刀人本无品阶,不限数就是了。”
其实以洪熙帝的性子,二十七、八十一这等数字是满不了的,改制最要紧的,无非是几位顺仪、几位修华,这些一殿主位才是真正得宠,能荣耀家族、分理宫权威胁到夏皇后地位的人。这般改制,夏皇后必定是不愿意的,然而甘太后与洪熙帝素来也重视后宫尊卑,魏顺仪先前也因此受了规训,若要拿出理由来拒绝后宫改制,夏皇后亦不能占理。更何况,从前后宫改制,便是夏氏家族携权势暗中威逼的结果,如今的洪熙帝却已不是刚登基时年轻根基不稳的洪熙帝了。再加上洪熙帝本就是为了晋封夏修华,只怕夏氏一族也不会站在夏皇后一边反对。夏皇后看得出她心意已决,便不得不退让三分:“那么,臣侍问一问父后的意思,代陛下拟定章程罢。”
洪熙帝笑笑:“辛苦皇后了。”
说罢慈爱地垂首,对皇次子道:“母皇记得珍儿喜欢七巧板,母皇给珍儿拼一只小兔子好不好?”
厉朝霰静静立在二人之侧,一如过去许多年那般,一身青衣,轻易难以在帘边发现了他,他的手指慢慢地捻着衣角,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