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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才人命不久矣。
大约是因此,厉朝霰难以入睡,辗转半夜,恰好次日是二皇女洗三,便干脆令言攸备下厚礼,早些前去蕙馥殿拜访。
他去得早,魏顺仪还未起身,使了些银钱,便进了柳才人的春锦阁中。
春锦阁曾经也是这后宫的恩宠所钟,其中陈设亦精致华贵,只是恩宠渐弛,人心亦散,失了洒扫维护,即便在初升的明亮晨光之中,一切也都灰蒙蒙地。
阁中柳才人躺在榻上,熟睡的二皇女就被他用双臂圈在怀中,他虽穿一件娇嫩的鹅黄色寝衣,却越发显得他脸色蜡黄,如秋后一触即碎的落叶,厉朝霰进去,他疲惫地抬起眼,只一眼,厉朝霰便能够从他黯淡的眸光中看出,他知道他会来。
“看看她,长得是不是很像我?”他勉强一笑,轻轻说道。
厉朝霰走过去,在榻边坐下,望着二皇女甜美沉睡的小脸,低声道:“很像。”
柳才人双目紧紧盯着厉朝霰的神情,道:“哥哥…你还记得……”
“莺哥。”厉朝霰轻轻打断他,“你不必说这些追溯往事的话来费心打动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魏顺仪年纪还轻,往后若是有了他自己的皇女,必不会善待你的女儿。他不过是不想让皇后抚养陛下的长女,才极力要求抚养她。这些话我不说,也会有人到御前去说,即便没有人说,陛下心里也不会不明白。夏家的权势摆在那里,皇后又是中宫,想来最后还是要给皇后养着。你自可放心,我必定会尽力照顾她的。”
柳才人仰躺在锦枕上,泪珠从他眼角滑落:“哥哥……哥哥我真的好悔……”
他曾经得过宠爱,如今也生下皇女,然而他没有一日不是活在勾心斗角之中,竭力争宠,或是挣扎保命,最终,荣华富贵化为云烟,他成了彻头彻尾的输家,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保护,临去,心中是满满的遗憾和牵挂。
厉朝霰侧首,望向窗外渐染的春色,许久,终是不禁说道:“倘若那时,你说你不想做陛下的男人,是真心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