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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必真入宫正司受罚,又是明降暗升,厉朝霰服色上却由深翠沉青换作了浅浅的湖水绿颜色,御前宫人不同于寻常宫人衣上不许随意绣花,而是绣有鹅黄色的迎春花朵,厉朝霰从未穿过这样娇嫩的颜色,只觉得手脚都不自在起来,只是硬着头皮向洪熙帝行礼谢恩。
洪熙帝下朝后已经换过一件红梅色撒缕金腊梅花朵的便服,倚在碧桐书斋窗下的软榻上批折子,听见厉朝霰行礼,随手将奏折一抬,见厉朝霰跪在地上,被衣裳衬得好似盈柔春色之中一片未化的冰雪,冷硬别扭,便是忍俊不禁。
洪熙帝一笑,厉朝霰便越发无措,洪熙帝瞧出来,道:“挺好。起来罢。”
厉朝霰应一声“是”,起身侍立在一旁,洪熙帝又看了一会儿奏折,忽然回眸看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眸正对上厉朝霰的目光,看得厉朝霰一惊,身子不自觉打着颤要向后躲,仿佛能藏进身旁的梁柱里似的,洪熙帝不由得笑出声来,道:“朕有那么可怕么?怎么你还是那么怕朕?好啦,替朕磨墨,朕得批几个字。”
厉朝霰立即照做。
但凡是活计,厉朝霰做得都不差,洪熙帝觉得那墨不浓不淡,颇是顺手,还向着厉朝霰笑了一笑,厉朝霰却是匆忙低头,下颌都快压到胸口,闹得洪熙帝还颇为纳闷。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怕她的人,更何况,她素日里见的厉朝霰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想到此处,又见奏折批得差不多了,洪熙帝便将朱笔一搁,活动活动肩膀,招招手道:“你过来,给朕捏捏肩。”
厉朝霰微微一愣,道:“陛下龙体贵重,还是请医官来…”
“怎么?怕朕?”洪熙帝侧眸瞧他,目光中有些无奈,好在主要还是玩味,“还是从前在坤极殿的时候,没有伺候过这种事?”
厉朝霰自觉笨嘴拙舌分辩不清,只得怯怯伸出手,指尖触到洪熙帝肩头细若毫发的金丝绣成的腊梅花朵,颤抖了片刻,才轻轻揉捏起来,他手法倒也不差,洪熙帝轻叹一声,仰面靠在锦枕上,厉朝霰俯视看去,恰看见她艳烈如红梅的样貌,修长雪白的颈,蹙金抹胸拢起的雪脯一痕,和明黄丝绦束起的劲瘦腰肢,她面上胭脂淡扫,用的是天下只皇帝一人用得的“一圣朱”,因着她喜欢,其中梅花的香气格外重些,萦在鼻端,便更加清郁沁人。
洪熙帝本只是想让厉朝霰随意一按,谁料,竟慢慢睡了过去,只是她虽睡了,厉朝霰也未曾收回手,耳根渐渐渐渐,欲滴血般地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