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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朝霰伤了脸,太后那儿便不方便陪着夏皇后去了,而夏皇后听见华姩那一句,似乎也冷静了几分,随手从妆台上抓了支珊瑚长钗丢给厉朝霰,道:“方才是本宫急躁了。你去杏林楼瞧瞧脸罢。到底是男人,别落下疤了。”
厉朝霰应声退下。
出去时路过华姩身边,华姩看清楚他的脸,目光一沉,却也只得垂首上前,扶住夏皇后。
杏林楼地如其名,所在之处杏林环绕,若是春日里,便有烂漫若烟霞一般的花海,眼下这个时节,恰是繁花落尽,星点青杏小小,藏匿青枝翠叶之间,不细看并不易分辨。厉朝霰方走到树林间,忽然听见人唤:“厉尚侍?”
一回首,见竟是洪熙帝,想是休闲时候,只松松梳了个堕髻,簪几根纯银发针、斜插一支翡翠弯月钗,随意穿了件玉色锦袍,腰系玉带,只露出一痕天蓝色缕银梅花抹胸裙子,簇拥雪脯。洪熙帝含笑道:“厉尚侍怎么到…”
话未完,一眼瞧见厉朝霰半面一片红肿,划着两道血痕,便哑然了。
洪熙帝能于先帝众皇女中脱颖而出,自然不是庸才,厉朝霰脸上的划痕显然是护甲所为,而宫中君侍是绝打不得皇后身边近侍的,如何能猜不出能将厉朝霰打成这样的,唯有皇后夏长。
夏皇后雷厉风行,洪熙帝是有耳闻的,只是夏皇后在她面前总是柔情艳媚,最得她心意,且他本就是中宫,掌凤印,有辖制六宫之权,她便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更何况,她所知,总是夏皇后依规矩办事,责罚奴才无一不经过宫正司,见他亲自下手如此狠辣,还是第一次。
厉朝霰发觉洪熙帝的目光落在自己狼狈的半张脸上,慌忙跪拜行礼,深深低下头去,道:“奴才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洪熙帝沉默片刻,还是道:“你这是…”
“奴才做错了事,应该的。”厉朝霰低低道,“奴才的不是,却惹得皇后动怒,唯愿不伤着小皇女,冲撞了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奴才只是奴才,皇后又有身孕,洪熙帝自然是不能因此跟自己的皇后计较的,只是看着厉朝霰玉石似的脸颊上两道明晃晃的血痕,又觉得可怜,抬抬手示意他平身,从腰上解了个平安玉扣下来,淡淡道:“你拿着这个,去杏林楼找一位姓穆的医使,告诉他是朕让他给你瞧瞧的,只管用些好药材,不必吝惜。”
“奴才不敢。”厉朝霰拜道,“陛下,主子有孕在身,难免情绪起伏,都是奴才的不是…”
“好了。”洪熙帝俯身抓住他手腕,将他修长苍白的手掌翻过来,把玉扣合在他掌心,温声道,“你二十五的时候,不要出宫嫁人的么?花了脸可怎么好。快去罢。”
厉朝霰的手在洪熙帝掌中微微发抖,听洪熙帝说完,却静住了,片刻,道:“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