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
    声音还在传递，但众人的眼睛，却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台上。
    台上，沈飞雪原本是雪白的剑，此时变得血红，而且，剑的一半没入李赤炎的小腹，剑尖从其背后的靠椅穿出，那令人后背发凉的剑芒，此时也变得血红之色，没入演兵台台面。
    怎么会这样？
    众人无不惊诧，沈飞雪一剑，竟真的伤到了李赤炎，而且还是致命伤。
    “为什么？”沈飞雪也在问。
    他没想过，这一剑会直接伤到李赤炎，更别提这样伤其元婴部位。
    蜕凡境修者，对元婴的保护，远比其他部位更加重视。
    此刻，他也顾不得天罗之上，那红得耀眼的光芒是怎么回事，他只想弄清楚，李赤炎为何不还手。
    是的，除了李赤炎一心求死之外，他想不出其他任何能一剑伤到李赤炎的理由。
    “哈，沈兄弟果然厉害……”李赤炎脸色苍白，但依然还在笑着。
    “你把我当傻子吗？”沈飞雪神情冰冷。
    李赤炎有没有还手，他哪能看不出来。
    正因为如此，他才生气。
    说好的全力以赴，但最终那样做的，却只有他一人。
    李赤炎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但却是一股黑血从口中喷出。
    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终于发生了转变，被痛苦之色占据，仅仅一瞬间，整个人便已瘫软在椅子之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飞雪天罗拔出，急忙去查看李赤炎的情况。
    李赤炎那一口黑血，让他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正常人谁会吐出黑血来？
    而且在那黑血之中，沈飞雪还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除了血腥味之外，还有一股特别的腐臭味。
    此时，他站在李赤炎旁边，这股味道更为突出。
    “你身上这味道到底是什么？”沈飞雪忍不住问道。
    这味道，在两天之前，他便已经在李赤炎身上察觉，此时没有胭脂味掩盖，更是扑鼻而入，令人作呕。
    然而，李赤炎却没有要回应的意思，躺下之后，他脸上的痛苦舒缓了不少，消失不久的笑再度摆在脸上。
    “你赢了，从此以后，你就是天机阁千户，任命公文，不久之后便会送到你的手上……”李赤炎话没说完，整个人抽搐起来，口中的黑血再度涌出。
    尽管这样，李赤炎还有话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痛苦，嘴中的黑血也无力吐出，含糊不清地说道：“你的剑……有古怪……小……毒……”
    一句话没能说完，李赤炎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了下去，便再没起身。
    看着眼前再无气息的李赤炎，沈飞雪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气愤。
    此情此景，加之李赤炎的出场方式，而且其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过这张椅子，沈飞雪已深深知晓，李赤炎早就有伤在身。
    此刻他也明白，李赤炎为何会赌上千户之位。
    一切都是为了成全他，才会硬站到这演兵台之上。
    “到底是什么伤，能够让李赤炎这样的强者，毫无反抗之力？”沈飞雪站起身来，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
    环顾着四周，在想伤这李赤炎之人。
    沈飞雪知道，李赤炎的伤，是在三天前他去千户府见过面之后的事。
    这也能解释清楚，为何第二天李赤炎会急急忙忙跑来张家找他。
    而后面那番变脸后的狠话，纯粹是为了激励他的杀心！
    到底是何人伤了李赤炎？
    这时，白南安的身影飘然落至他的身旁。
    “你赢了。”他将李赤炎的腰牌伸到沈飞雪面前。
    白南安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从始至终，都只有那将军该有的严肃，不苟言笑。
    哪怕李赤炎作为云州城天机阁的千户，一个蜕凡境的强者被人一剑杀死，他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沈飞雪还没伸出手去接，台下已经嘈杂起来。
    “卑鄙小人，你出手偷袭，做不得数！”
    “白将军三思啊，这样的人当上了千户，定然会给云州城带来浩劫的。”
    “而且李千户之前那口吐黑血，明显就是有人从中作梗，最大的嫌疑就是他。”也有人注意到了李赤炎的死不对劲。
    就算沈飞雪再偷袭，也不可能一剑就将一名蜕凡境强者斩杀。
    在决斗开始之前，就有人对李赤炎动了手脚！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那黑血，便是最好的证据！
    “那口吐黑血，一看就是中毒！”有对毒经验丰富的人已经分析起来。
    “三天之前，他去过一次千户府，会不会是那次趁机下毒？”
    “一定就是那次，李千户好心邀请他去做客，他却趁机下毒，可见其心狠手辣。”
    “自知在台上不是李千户的对手，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呸！”
    “他不就是那样吗，青州城的时候，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灭人满门！”
    演兵台四面八方，说什么的都有，情绪之激动，若不是有军部的人看守，估计早就冲上台去，乱拳打死沈飞雪这个卑鄙小人，再不济也是往台上扔鸡蛋与烂菜！
    这些人，真的是为了李赤炎讨个公道吗？
    沈飞雪环顾四周，看着激动的人群，“恐怕都是为了钱吧！”
    他身旁的白南安将李赤炎的腰牌扔到沈飞雪怀里，末了意味深长地看着沈飞雪，说道：“你不准备解释？”
    沈飞雪侧过头，刚好与白南安那平静的眼眸碰上。
    一瞬间，他便明白，这人一切早就知情！
    “你知道李赤炎受伤的事？“他想确认一下。
    “不知道。”白南安摇了摇头，“但是在他找到我，赌上千户的职位之时，我便知晓了今日的结果。”
    “哦。”
    白南安的脸上，还是只有严肃，“如果有机会的话……”
    他话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发现，对面的沈飞雪注意力已经不再自己身上。
    后者正皱着眉头，像在沉思。
    白南安也没有打断，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旁。
    此时的沈飞雪仿似入定，周围的嘈杂没有影响到他的专注，耳边响起一阵阵话语。
    是李赤炎的声音！
    “沈兄弟，当你听到这里的时候，证明我已经不在了。”
    果然，一切都是李赤炎为了成全自己，而做出的这一切，带伤上台！
    听到第一段，沈飞雪已经无比肯定，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从始至终，他没将李赤炎当做朋友。在他看来，李赤炎之所以会在山神庙出手相救，无非如他所说那样，为了报答李婉儿的救命之恩罢了。
    但如今，他错了。
    李赤炎就算有伤在身，依然还在为他着想。
    而他，却没能发现异常，亲手将李赤炎杀死。
    此刻，他终于明白，两天前，李赤炎最后的那句“来世再做知交”。
    李赤炎早就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手握着李赤炎的腰牌，声音还在继续传来。
    “到今天，我终于明白七年前那下毒之人，目标不是婉儿，而是直接对我。只是巧合之下，婉儿替我中毒而已。
    只是，我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我终归还是中了此毒，此毒专为蜕凡境以上修者而制，因它针对的，是修者体内的元婴，婉儿不是修者，更无元婴，因此躲过致命一劫。
    我仅仅中毒一个时辰，元婴便已受损，我深知，我命已不久矣，唯一能做的，只有为沈兄弟谋一条生路。有了千户的职位，浪三千未必敢对你下杀手！
    答应我，不要再撑下去，现在的你，不是蜕凡境的对手……”
    李赤炎的声音远远不止这些，沈飞雪知道，这是李赤炎发现自己中毒之时，利用特殊的方法，将声音保留在这腰牌之上。
    声音之中，也提及了关于下毒之人，在李赤炎的猜测里，下毒之人利用与沈飞雪的接触，将那神秘的毒带到千户府，令李赤炎中毒。
    “难怪，两天之前他会问出那种问题！”沈飞雪恍然大悟。李赤炎虽然没有直接提及是谁，但沈飞雪心中已有了答案。
    诸葛梨棠！
    当时诸葛梨棠与魏子玉一唱一和，就在听到李赤炎的邀请之后，两人心意相通一般，同时不再提之前的话题，而是选择离开，离开之前，那看似是安慰的举动，实则，在趁机下毒！
    这到底是什么毒？
    竟能直接伤修者元婴，这可是前所未闻之事。
    李赤炎的声音还在继续：“沈兄弟，如果有可能，请替我照顾婉儿，犬子我已差人送往他外公家，唯有婉儿，她亲娘走得早，且陷入这未知毒药的折磨七年，受尽了人间各种苦难，如今我一走，她便孤苦伶仃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以沈兄弟的为人，我相信你不会拒绝，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婉儿最多还有两年的路可走，她不会耽误你太久。
    之前答应她陪她到最后，可我却食了言……“
    李赤炎的声音到最后，充满了慈爱与自责。
    沈飞雪脑海之中，已在此时浮现出李赤炎那张慈祥和蔼的脸。
    突然，沈飞雪猛地一怔，发现手中的腰牌还有异样。
    但还未来得及去细细查看，已被人打断。
    “既然李千户死了，那么履行我们之前的约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