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林夕回到景乐宫后,应北堂忆轩的要求,又小心仔细的为王梦影重新诊断过后,得出她已怀孕月余的结论。
如此算来,她是在回到景乐宫之后不久就怀上的。她三月初回到景乐宫,四月末就诊出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若是这个孩子足月出生,倒是和景儿的生辰相近。
王梦影对这个有些抵触,可北堂忆轩却大呼缘分,说她生的两个孩子都是正月出生的极好,是天大的缘分。
有了林夕的陪伴和照顾,王梦影的身体好了很多,不过心情却是起伏不定的,特别是面对与北堂忆轩有关的事时。
也因此,北堂忆轩担心刺激到王梦影对胎儿不利,自林夕回到景乐宫后,他就甚少在王梦影醒着时出现在景乐宫了。他每晚都是等她入睡后,再到景乐宫看看她,然后再返回自己的寝宫休息。
倒是杜言恵,她在得知王梦影怀孕,在最初的失落过后,她也想明白了:皇上不可能让她生孩子,可身为帝皇,他又不可能没有孩子。于是她打从心底里盼着王梦影腹中龙嗣的降生。
她更盼着王梦影能一举得男,替皇上生下皇子。那样皇族中人和朝中大臣便不会再时不时的拿皇上年已二十四,与皇后成婚近六年仍无所出一事做文章了。
从此后,杜言惠几乎天天往景乐宫跑,她也极为关注王梦影肚子里的孩子。因她和北堂忆轩两个,一个白天光明正大的来看王梦影陪她聊天解闷;一个在王梦影睡着后来,来到景乐默默的看着她一阵后再离开……
重五节过后,天气是越发的炎热,即便这样杜言惠也是隔天便往景乐宫跑一趟。
五月六月平平安安过去后,王梦影肚子里的孩子也三个多月了,算是坐稳了胎。除了怀着孩子的那个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七月北堂忆轩生辰时,本是他称帝后第一次过生辰,按理说应该隆重庆贺的,不过离先帝驾崩还有半月才满一年,所以不管是他本人还是礼部都没有提及这事,他的二十四岁生辰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了。
八月十五祭月节时,没有了各种顾虑且王梦影已怀胎五月,虽然这事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但北堂忆轩还是特意在景熙殿大宴群臣时,正式公布了景乐宫桑贵妃已身怀龙嗣一事,接受了文武百官的贺喜。但他觉得唯一遗憾的是,王梦影不愿与他一同出席这场宫宴。
九月秋高气爽,正是菊花开放的季节,这天杜言惠一来到景乐宫就拉着王梦影到御花园赏菊。
王梦影怀着六个多月的身孕,身形却不显笨重,走起路来脚步还是蛮轻松的。可跟在她身边的一众宫人,还有身边扶着她的杜言惠却表现得过于紧张了。
杜言惠一路上都已亲自扶着她走了,还不时的出声提醒她走慢点,小心脚下什么的。
王梦影也是很无奈:“言惠,你不是说小林太医说过,怀孕到了这个月份是应该经常走动走动的吗?你看我不出来,你们紧张,怕我整日闷在景乐宫不好,我出来了,你们更紧张,这怀孕的是我,我都不紧张,你们紧张什么?”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你出来走动我们大家自然都得小心伺候着,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可都是我们的心肝宝贝,可出不得半点差错。”杜言惠知王梦影烦皇帝,但此时也不得不提一提他:“你和孩子可都要好好的,不然皇下怪罪下来,可多了是的人要遭殃。”
“言惠,跟你商量个事。”王梦影在杜言惠和林夕的小心伺候下,终于坐在了御花园某座凉亭中铺了软垫的石凳上。
孩子在北堂忆轩的胁迫下,她不得不生下来,可她却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这个她并不期待出生的孩子。
杜言惠:“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能做到的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不推辞。”
王梦影:“孩子生下来后,我想把孩子交给你来抚养。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你愿意养育这个孩子,做孩子的母亲吗?”
“影,你说的是真的?”杜言惠却出乎意料之外的高兴:“你真的愿意把孩子交给我来抚养?让我做孩子的母亲?”
王梦影:“以我目前的状态根本不适合生养孩子,又怎么能做好一个母亲呢?只要你愿意,等孩子生下来后就由你来抚养吧。”
“愿意,我当然愿意!”就算不能生下所爱之人的孩子,能替他养育他的孩子,她也是幸福的,这会让她觉得,她和他之间也有了斩不断的牵连 。
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他所挚爱的女人生下的,她相信不管影生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这个孩子注定会得到皇上所有的疼爱。若她尽心尽力养育这个孩子,他是否也会爱屋及乌的多看她一眼?只是:“皇上会同意把孩子交由我来抚养吗?”
王梦影:“孩子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说可以就可以。只要你愿意养这个孩子,其它的你不用担心。我相信你能养育好这个孩子,且孩子认你做母亲也许才是最好的。”
杜言惠:“影,谢谢你,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养育皇上的孩子。”
王梦影:“其实北堂忆轩他不该这样对你,你才是他该珍惜的人。”
说到这个,杜言惠虽有失落,却也有清醒的认知:“他的爱已经给了你,我不奢求他能爱我,我只希望有一天,他能看到我对他的好,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我已满足。”
“老天爷见不得有情人成双成对的携手相伴走过一生,非得让有情人彼此蹉跎错过。想要的得不到,而不想要的却要被迫接受,我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此时的王梦影却是极为多愁善感的,只要有一点点什么触动到她的,她就能情绪低落半天了。
杜言惠:“影,别想那么多,只要你愿意,幸福垂手可得。皇上他真的很爱你,也许你该忘记过去,试着去接纳皇上,于你而言这并不算难事吧,毕竟你们曾经共同生活了好几年。”
王梦影:“不,言惠,你错了,相处时间的长短与爱情无关,若让你不爱北堂忆轩,你是否能轻易做到?易身而处,你便会明白我的感受。”
杜言惠:“对不起,是我想差了。”
“你能理解就好。”王梦影转首,看着凉亭外不远处开得正好的菊花,似在对杜言惠说,又似在自言自语:“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到对的人,女人这一辈子才有可能拥有自己想要的幸福;若在错的时间,错的地点遇到对的人,注定是一场无果的相思;而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到错的人,那很有可能是一场灾难;可在错的时间,错的地点,遇到错的人,那就是毁灭。”
杜言惠和林夕面面相觑,她们都有些被王梦影那又是对,又是错,又是时间,又是地点的给绕进去了。
杜言惠最后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影,你这又是对错,又是时间点的都把我们弄糊涂了。”
王梦影情绪持续低落道:“糊涂了好,人生难得糊涂,人最怕的是该糊涂的时候,你却非常的清醒,那样痛苦的也只是自己而已。”
杜言惠和林夕再次默然对视,林夕对着杜言惠轻轻摇首,表示她也没有办法劝慰自家主子。
自家主子自从怀了北堂忆轩的孩子后,情绪波动大,心情也是一天几变,她也没有办法让主子心情完全稳定下来,只能任由主子随着性子把不好的情绪宣泄出来,不然她还真怕主子憋出病来。
不过,既然主子舍得下尚未出生的孩子,还早早的就给孩子找好了养母,也许她该把她和小主子的计划透露给主子知道了,也好让主子对未来有所期盼,接下来的日子也好过些。
但这个计划太冒险,还是得从长计议,再加上皇帝的暗卫现在看她们看得紧,若是主子表现有任何的不对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若是让皇帝的人洞察了什么,怕是主子就真的一辈子也走不出皇宫了。
所以她不能心软,还是等到一切皆安排妥当,等主子生下孩子,皇上对她们放松看管后,等小主子安全出宫后再告诉主子,准备好实施那个计划再告诉主子吧。只是皇后这边倒是可以拉拢一下,有时候,有些事,皇后做起来更容易些且不会让人起疑。
众人各怀心事的在凉亭里赏花,倒是没人发现,在凉亭外的花木扶疏处那抹明黄的身影,几乎是从她们一走入凉亭开始就已站在那里,所以王梦影她们的谈话一字不落的全落入了他的耳里。
当北堂忆轩亲耳听到王梦影说,要把他们的孩子交由杜言惠抚养时,他既失望也伤心。他的孩子和秦沐寒的孩子,在她这个母亲这里,待遇怎么就相差得如此之大。
都是她辛苦怀胎生下的骨肉,难道就因为他不是她所爱之人,就连他们的孩子也不配得不到她点滴的母爱吗?
北堂忆轩想要上前去质问王梦影,但想到孩子,他又歇下了这个想法,只能在心里坚定道:影,我们有了共同的孩子,就有了一辈子也斩不断的联系,就像你和秦沐寒一样。若在你心中,我不是你遇见对的那个人,那就让我们一起痛苦,一起毁灭吧!
日子一天天的过,天气慢慢转冷后,杜言惠每日里就算顶风冒雪也要到景乐宫来陪伴王梦影。
自从王梦影说了等孩子出生后交由她抚养后,她一日里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景乐宫,她自己的景宁宫倒是呆的时间不多,只除了晚上就寝。
杜言惠自知没有生育过孩子的经验,王梦影肚子里的孩子虽不是她亲生的,但这个孩子的金贵她知道,所以以后她不打算假手他人来喂养孩子,因此她来景乐宫除了陪王梦影聊天,逮着机会就请教林夕各种喂养孩子要注意的事项。
为何请教林夕而不是王梦影这个生养过孩子的母亲,就是因为王梦影被她问烦了之后,直接抛出了一句:其实以前景儿,我除了喂奶,很多时候都是林夕和卢嬷嬷在照顾。
所以自此后,林夕身边就多了杜言惠这个皇后跟班,从现在要如何照顾王梦影的饮食起居,才是对她和腹中孩子好,再到以后照顾孩子要注意的一应事项等等都要问个一清二楚,丝毫不放过。甚至因为怕忘记,还专门让宫人记录成册,可见她对这个孩子的在意和用心。
再有几日就是除夕了,宫外的柳纤雅和北堂忆歌还有雨烟一同结伴进宫来看望王梦影,不过如往时一样,王梦影不愿意见她们,把她们拒之景乐宫门外。
这不是她们第一次进宫来见王梦影了,自从知道景乐宫里的桑贵妃是她后,她们就想来见她了,初时是北堂忆轩不让她们见她。
后来她怀孕了,北堂忆轩也同意她们来见她了,可王梦影却不愿见她们。今日也一样,哪怕外面风雪交加,她还是一样不让她们进去。
“影母妃还真是狠心,现在外面都还积着雪呢,本以为来个苦肉计,她会心疼咱们受冻让咱们进去的,可还是被挡在了门外。”北堂忆歌皱眉道:“影母妃不知道,她越是这样,我们就越是担心她吗?”
“歌儿,以后可不许再喊小影母妃了,她现在是你皇兄的桑贵妃。不管我们乐不乐意,这个已是事实,你若不想再让她心里更难过,就别让她听到这个称呼。”柳纤雅虽对北堂忆轩的做法颇有微辞,可她自知改变不了什么?
“是啊,歌儿,旭亲王妃说的对,小姐不想见我们,也是担心我们彼此见了面会尴尬,你若是再喊小姐影母妃,她不是更无地自容了吗?”这么多年来,不管王梦影身份如何变换,雨烟一直坚持唤她小姐。
北堂忆歌:“两位婶婶,歌儿知错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我喊了她十多年的影母妃,甚至比景儿喊她妈咪的时间还要长,我一下子也改不了口嘛。”
柳纤雅:“走吧,小影不想见我们,我们就出宫去吧。再过十来天她就该临盆了,这个时候她情绪波动太大也不好。”
“也是,也许等小姐把孩子生下后,她就会见我们的,我们到那时再进宫来看望她吧。”雨烟也很担心自家小姐,可也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换了谁摊上这样的事情,也无法坦然面对曾经熟悉的亲朋好友吧!
“也只能这样了。”北堂忆歌在两位长辈的劝说下,依依不舍的转身,准备离去。
可就在此时,原本紧闭的宫门却吱吖一声打开了,众人高兴转身,本以为是王梦影终于愿意见她们了,不想走出来的人却出乎她们意料之外,居然是杜言惠。
三人见是她,刚想给她行礼,她却快她们一步开口了:“好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杜言惠走近她们三人道:“是影让我出来的,她说这大冷天的,不能让你们进宫来,连杯热茶都没喝上就匆匆出宫去。走吧,到景宁宫去坐会。”
回到景宁宫内殿坐下,宫人奉上热茶后,杜言惠就打发他们出去了,殿内只有她们四人,这样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顾忌。
北堂忆歌最是按耐不住,宫人一走,她便急急开口道:“皇嫂,影母妃还好吗?”
杜言惠一听北堂忆歌对王梦影的称呼,眉一皱:“歌儿,你以后可不许再喊影母妃了,不然让你皇兄听见……”
“停停停,皇嫂,刚才两位婶婶已经教训过我了,你就别再说我了,我知道错了。下次,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北堂忆歌是真被两位长辈一位长嫂给说怕了,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你呀。”虽然两人相处的日子不多,但杜言惠对这个小姑子也是多有疼爱。
“皇后,小影还好吗?还有她和皇上之间的事,我们知道的也不全,不如你跟我们说说。”柳纤雅也想了解清楚王梦影和北堂忆轩之间的爱恨纠葛。
杜言惠只得把王梦影的近况,还有她知道的北堂忆轩和王梦影之间的纠葛告知她们,说到最后还感叹道:“先帝在时,她虽然过得也不如意,可那时我还常能见到她发自内心的微笑,可现在的她似乎都不会笑了。”
听杜言惠说完后,她们才完全明了北堂忆轩和王梦影之间这段爱恨纠葛,原来孽缘早已种下。
北堂忆歌:“难怪皇兄从未主动开口叫过影……她母妃,也从不把她当长辈看待,原来皇兄早在多年前就对她产生了感情。可皇兄不是心甘情愿的娶了皇嫂你吗?他这样对皇嫂你也不公平,两个女人,爱他的他不爱;不爱他的,不该他爱的,他却死死的抓着不放手,这样三个人都没有好日子过,不,不止三个人,还有景儿和二叔,他又何必呢?”
杜言惠:“也不能全怪皇上,动心了,爱上了,他也心不由己。特别是他生在皇家,能真心爱上一个人也不易。怪只怪老天爷捉弄人,让他爱上了自己的庶母,且不可自拔。”
“曾经我为皇上不爱我,而是爱上了影而伤心难过,也曾因此对影说过难听的话。可现在我想明白了,若我注定得不到皇上的爱,那他爱上影总比爱上别的女人好。”
“起码影不会跟我争抢什么,而于皇上而言,他有影一个就够了,不会再纳其他妃嫔入宫,就没有人觊觎我的后位,这于我也算是好事一桩。”
“皇后,也是为难你了。你能想得开,往后日子也会好过些。”柳纤雅对杜言惠的包容大度也是极为钦佩的。
杜言惠:“影还说了,待孩子生下来后,由我来养育,让我做孩子的母亲。”
“小影果真这样决定了吗?”柳纤雅极为惊讶王梦影的决定,不过却也可以理解她做这个决定背后的原因。
杜言惠:“她亲口允诺我的,孩子在皇上的胁……坚持下,她不能不生下来,可她目前这样的状态,也确实是不适合让孩子留在她身边养育,而我已注定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果影生下的是皇子,别说我了,也许皇上也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了。如此,我养她养也没什么区别,是皇上的孩子,我定会视如己出,尽心养育。”
“那如果小姐生下的是公主呢?”雨烟无法想象,若是自家小姐生的是公主,皇帝会不会再逼她生育子嗣。
杜言惠:“谁又知道皇上会怎么做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这个孩子都注定了会得到皇上所有的疼爱。”
“现在我只祈求上天让影……”北堂忆歌生生忍住了到嘴边的母妃两字,改口道:“她能一举生下皇子,这样也许才是于大家都好的。”
“是啊,希望上天垂怜小影,让她一举得男,不然再来一次,怕是她真的会被逼上绝路。”柳纤雅自是明白,这个孩子若不是自家皇帝侄子用了手段胁迫小影,她哪会心甘情愿怀着这个孩子?而能让小影这么做的最大可能,唯有早已被对外宣称病亡,实际上被皇帝秘密圈禁在宫中某处的景儿了。
四人难得为了王梦影齐聚在一起,说起话来就不知不觉的忘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