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冬去春来,在北堂忆轩离开一年后,北堂忆歌生下了她和秦均祺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小子。秦氏一族将近百年来终于迎来了四世同堂的时刻,这可让秦家长辈高兴坏了。
再两个月后,雨烟和楚源的第一个孩子也降生了,是一个千金。
三个月内秦氏连续有两个小生命降生,这一时间倒成了京城人议论的焦点……
相对于男孩,秦家出生的女孩数量更少,因此,雨烟虽然生的是个女儿,但在重男轻女的古代,秦家对生下了女儿的雨烟和生下了儿子的公主均一视同仁,并不厚此薄彼。
且因秦沐源年少失散,这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不管是秦家父母还是两位兄长,都觉得对他有亏欠,因此对他们夫妻格外的好。
便是秦家大嫂,因与雨烟年纪相差十大几岁,两人倒没多少妯娌间的矛盾。反倒是因自己的大儿媳是公主又不与他们同住一府,秦家大嫂倒是把雨烟当成小辈在带着,也想着让她帮忙分担府中事务。因此便用心教她处理后院各种事务,及与各府间的人情往来,带她参加各世家大族举行的各种宴会,进入京城的贵族圈。有秦家大嫂的态度在那里摆着,谁都不敢看轻了秦家这个丫环出身的三房夫人。
两人一个愿教一个愿学,再加上秦家后院本就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妾氏什么的,如此一来,秦府里虽然多了一房人,不仅没有传出什么不和来,反倒是因多了一房人,感觉秦氏一族的人丁兴旺了不说,还更团结致了。这可不知羡煞了京城多少世家大族,特别是那些家中后院各房不和的人家。
这天,秋高气爽天气晴好,难得皇太后这些日子身体有所好转,不用王梦影和杜言惠日日轮流到跟前伺候了。自北堂忆歌生产后虽有进宫请安看望病中的皇太后,但小孩子太小还没带进过宫里来请安,她们都还没见过孩子。
因此,抓住这个机会,王梦影和杜言惠相约出宫,到公主府去看北堂忆歌及她出生才满三个月的儿子。
北堂忆歌是知道丈夫家的雨烟小婶婶,和养育自己兄妹长大的影母妃是曾经的主仆,她也知道自家母妃是很关心雨烟婶婶的,只是碍于母妃和二叔秦沐寒曾经的关系,也为免引起父皇不必要的猜疑,即便母妃再想见雨烟婶婶,也不会主动提去秦府探望雨烟婶婶的。
“母妃,您出宫不易,雨烟婶婶进宫也不易,你很久没有见过雨烟婶婶了吧?难得您出宫来,现在雨烟婶婶也满月了,不如您陪我回秦府去看看雨烟婶婶和小堂妹?”北堂忆歌想着法的想让母妃与雨烟婶婶见上一面。
“这,方便吗?”王梦影有些犹豫,她是很想见见雨烟的,不过她更怕给秦家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这哪有什么不方便的,有我陪着您呢。祖母和母亲从我坐月子以来便日日来看我和孩子,便是出了月子,两位老人家也隔天便来一次公主府,我知她们想孩子,便说日日带孩子回府看望她们,但她们怜我带孩子辛苦,且孩子小带出去也不方便,便一直没让我回府里尽孝。今天正好您也在,就让我放肆一回,这样我带着孩子回去,祖母和母亲才不会怪我任性。好不好,母妃?”北堂忆歌生下孩子后,反倒有了小女孩的娇俏可爱,人也更开朗了。
“好,我们忆歌公主要求了怎么能不答应呢?”王梦影看着做了母亲的北堂忆歌,被秦家人宠回了个孩子的样子,心里也很为她高兴。虽明知她是为了让自己能跟雨烟见上一面才这么说的,但她还是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北堂忆歌高兴道谢:“谢谢母妃!”
看着北堂忆歌转身去高高兴兴的安排下面的人准备回秦府事宜,王梦影觉得她被秦家宠回小孩心性的同时,却也学会了如何打理公主府的琐碎事务,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女主人了,离了家人保护的她,嫁进了另一个家族也能很好的生活,享受到了一般人家柴米油盐的幸福,这样就好!
杜言惠羡慕的看着高兴的忙进忙出,准备回秦府的北堂忆歌说道:“母妃,歌儿这样真好,她嫁给了心悦于她的秦家大公子,且看样子,秦家长辈对她一定也很满意,歌儿一定很幸福。”
王梦影看着杜言惠羡慕且有苦难言的样子,心知她心里苦,可有些东西,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她早已给过她忠告,只是陷进了爱情漩涡的女子,又怎能轻易抽身而出:“言惠,有些东西,我们羡慕不来,只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面对生活中的不如意。”
“是,母妃,言惠明白。”杜言惠和王梦影相处越久,知道关于她的事越多,就越佩服她的那份随遇而安淡然处之。相比起来,她似乎还好一些,虽然嫁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可她爱他,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北堂忆歌安排妥当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往离公主府不远的秦府。
在秦府大门外,王梦影抬首看着正门牌匾上的秦府二字,心不由揪痛了一下:本来她可以以秦府其中一个女主人的身份走进这座府邸的,可如今,便是作为一个客人走进这里,她都怕给秦府的人带来麻烦。
而她曾经的丫环雨烟,却已成了这座府里的女主人之一。雨烟的坚持终使她如愿以偿的嫁给了所爱之人,现在的她定然也是幸福的……
“母妃,进去吧!歌儿怕您不自在,并没有让人提前回府告知您会来。”北堂忆歌深知自己的母妃不在意排场这些,定是不会怪责秦府没人出门迎接她的。
“如此甚好,本就是我冒昧前来打扰,不必那么讲究。”王梦影知此时秦府成年男子怕是都不在府里,她也不可能在这里见到秦沐寒,但就是因为这样,她要独自面见他的家人,她会觉得有点尴尬,虽然秦府里的人未必知道景儿的身份,但肯定都知道她和秦沐寒的曾经。
府中下人没见过王梦影和杜言惠,但见她们是陪自家大少夫人回来的,且穿着不凡,已经有那机灵的在大门处看见他们时,便使同伴到里面去通报了,因此很快,北堂忆歌才带着她们来到前厅处,秦老夫人就携着秦家大儿媳秦夫人也来到了前厅,她们虽没有单独见过彼此,但都在宫宴上见过,都认识彼此。
因此两人来到前厅看到是王梦影和杜言惠时,两人赶忙行礼:“臣妇见过贵妃娘娘,见过大皇子妃。”
“秦老夫人,秦夫人不必多礼。”王梦影赶忙上前扶起秦老夫人。
这边杜言惠见王梦影如此,也机灵的赶紧上前扶起秦夫人。
“老夫人,不好意思,我冒昧前来打扰,失礼了。”王梦影看着面目慈祥的秦老夫人,六十多岁了看起来还很硬朗,精神头也很好,这在平均寿命偏短的古代很是难得了。
“贵妃娘娘能来,是我秦府的荣耀,臣妇甚感荣幸。”秦老夫人虽早前对自家二儿子,因眼前的这个女子一直未娶一事心中不快,不过后来在知道她便是桑氏最后一个后人,也是桑秦两家宿世婚约的最后一个应约之人时,她就想通了,也不再纠结于二儿子娶不娶妻一事了。
“老夫人,我是来看看雨烟,顺便和她叙叙旧的,若有叨扰,请您见谅。”王梦影在这个本该是她婆母的老人面前,仍是有些不自在的。秦沐寒因她一直未娶,在这件事上她是觉得愧对秦家父母的。即便她为秦沐寒生下了景儿,可景儿的身份是不能公开的,不然给秦家带来的有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贵妃娘娘,您请坐。”秦老夫人请王梦影坐下。
“老夫人,您也坐。”王梦影也谦让着让老夫人先坐。
“奶奶,您坐。”北堂忆歌上前来扶着秦老夫人座位坐下:“奶奶,您如此客气,我母妃和嫂子会不自在的,您坐着就好。”
北堂忆歌又回首看着略显拘谨的婆母道:“娘,您也坐下。”
众人落座,下人奉上茶来,王梦影象征性的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厅里有一了阵子的沉默。秦家除了秦沐寒,秦沐源和秦均祺叔侄,她就只有和嫁进来的北堂忆歌还有雨烟相熟,和其他人她根本不知道聊什么话题。再加上她的身份摆在那里,秦老夫人和秦夫人也不可能随意和她聊什么,如此气氛突然间有些尴尬。
这时北堂忆歌说话了:“奶奶,母亲,勋儿我带回来了,一天不见,你们定是想他了。”
北堂忆歌转身从卢嬷嬷手上接过儿子,走到婆母身边,不过她到底是才带了两三个月孩子,也不用她经常抱,因此,她抱起孩子来还不甚熟练……
秦夫人看了自家儿媳抱孩子不甚熟练的动作,生怕她把孩子给摔了,赶紧站起从儿媳手中抱过孩子:“勋儿,快来奶奶抱抱。”
这边靠近王梦影坐着的秦老夫人,看到自己的曾孙也回府了,伸长了脖子看向儿媳抱在手中的孩子。
王梦影见状,向北堂忆歌使了个眼色,她立马意会,对秦老夫人和秦夫人道:“奶奶,母亲,劳烦你们帮歌儿带会勋儿,我陪母妃去见见雨烟婶婶。”
“好,你带贵妃娘娘去吧。”秦老夫人转首又对王梦影道:“贵妃娘娘,臣妇招待不周,还请恕罪。”
王梦影:“老夫人言重了,本就是我们冒昧叨扰,您如此说我更过意不去了,您老且去忙,我看过雨烟后就离开。”
“奶奶,劳累您帮孙媳带勋儿了。”北堂忆歌跟秦老夫人说完,又走近王梦影,挽上她的手臂,边拉着她走边调皮道:“母妃,走,歌儿带您去找雨烟婶婶。有勋儿在,祖母和母亲有得忙,她们没空管我们的。”
“走吧,你这丫头当了母亲,反倒比从前在宫里时更孩子气了。看均祺和秦家长辈都把你惯成个孩子了。”王梦影嘴里虽这么说,心里是替北堂忆歌高兴的。
北堂忆歌:“母妃,这是歌儿的福气,有这么多人疼爱着我,我满足了。母妃,谢谢您!要是没有您,我和皇兄现在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王梦影:“满足就好,知足常乐,人要懂得惜福。你身份尊贵,不管嫁进哪家,府里人必定是对你又敬又怕,不管愿不愿意都得让你三分的。不过我刚才看你和秦老夫人,秦夫人相处自然融洽,和和睦睦的,她们只把你当一般晚辈看待,你敬重她们,她们真心怜爱你,并不是因你公主的身份才对你另眼相看,如此才是真正的家人,不过我们歌儿平日里定也是做得很好,她们才会如此真心待你的。”
“是母妃教导得好,歌儿才明确知道要如何去把握自己的人生和幸福。”北堂忆歌对人生中的许多选择和做法都是受了王梦影的影响,她在王梦影身边长大,是真的学会了许多,也知道了许多,这些便是她在自己母后身上也学不到的。
“好了,别给我戴高帽子了,赶紧给我带路,你可是知道我认路能力差的,可别把我给弄丢了。”王梦影知自己不能在秦府久留,她想早点见完雨烟后就离开。
北堂忆歌一路带着他们穿行在秦府中往后院走去,顺便也为王梦影和杜言惠介绍一下府里的布局什么的。在经过秦沐寒的院子时,她还特地说明了一下。王梦影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表露出来。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来到雨烟住的院子。
“小婶婶,歌儿回来看您了。”北堂忆歌在雨烟房门外就高兴的开口打招呼,还故意把王梦影挡在自己身后。
“公主,你回来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均祺没和你一起吗?勋儿是不是也回来了?”雨烟看到北堂忆歌也高兴的迎了过来,在她心里这位不仅只是丈夫家的侄媳妇,还是自家小姐养大的养女,那就算是小姐的孩子,她也把她当小小姐看待。
“当然不只是我一个人,你看我把谁给您带来了。”北堂忆歌往旁边一挪,被她故意挡在身后的王梦影就露出来了。
雨烟看清门外的人后,有些难以置信:“小姐,真的是您来看我了吗?”
“不是我,还能有谁?看到我有这么惊讶吗?”王梦影看着除了有些产后肥胖,但面色红润,气色极佳,显然心情也很好的雨烟,终是放下心来。
“小姐,快进来坐。”雨烟上前挽着王梦影的手臂一起走入屋内。
北堂忆歌非常贴道:“母妃,小婶婶,你们许久未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说,我和嫂子也有话要说,我带嫂子到我在府里的院子里去认认门,就不陪你们一起了。”
“行,你们去吧。”雨烟也确实是有话要独自和自家小姐说,因此还不等王梦影开口便应了北堂忆歌。
“小姐,您看您,都锦衣玉食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瘦。”两人一落座,雨烟就数落起王梦影来:“您从前就不会照顾自己,现在也一样。”
王梦影:“你呀,管家婆一个,我就这样了,可不像你,你现在可是真正的心宽体胖。”
“小姐就知道取笑雨烟。”雨烟忽而有些凝重的道:“小姐在宫中过得不开心吧?天天面对着自己的仇人,又不能报仇,还得为他养儿育女,定是件煎熬的事吧?”
王梦影:“雨烟,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看你和歌儿挺亲近的,我以为你也是真心喜欢她的。”
雨烟:“我自然是真心喜欢公主的,她是您养大的孩子,自是不会差。再说,她嫁进了秦家,便是秦家妇,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王梦影:“如此便好,歌儿是个好孩子。我的事你不用担心,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好。”
雨烟:“当年小姐若是不和我们走散就不会发生后面那许多事情了。便是不能如现在这般锦衣玉食,起码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对着仇人度过一生。都是我和沐源不好,没有保护好您。”
王梦影:“好了,我们难得见一面,你就别再自责了,现在又不是在开批判大会。北堂家和桑家的世仇,我早已放下,冤冤相报何时了?当年两家先祖揭竿而起,推翻前朝□□,不正是想要天下百姓能过上好子吗?现在北堂家做得很好不是吗?百姓虽算不上丰衣足食,可却也免去了流离失所,衣不蔽体的日子。即便是当年桑家先祖做了皇帝,怕是也未必能让这个国家有如今这翻景象。既如此,有东西该放下的就放下,何必纠结于此。”
雨烟:“小姐能这样想就好,这样老太爷在九泉之下也不必担心小姐了。其实当年老太爷离开山庄前往楼玉城前,曾私下里叮嘱过我和沐源,老太爷当时就说,桑家复仇已没有了任何意义,他老人家只希望朝廷在他伏诛后,不再紧咬着桑家不放,老太爷希望您能好好的活着,为桑家留下一丝血脉。”
“在桑家庄出事前,我曾劝过他老人家放下仇恨好好生活的,那时他不愿,我只以为他没有放下心中复仇的执念,原来却是他早就知道朝廷不会放过他,他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来结束两家长达近百年的恩怨,然后为我争取一线生机。”多年前,王梦影不懂桑老太爷的坚持背水一战为何?还有在说到她嫁人一事上的自相矛盾,多年后,她终于明白了。
雨烟:“老太爷让我们带着您找个平静又安全的地方好好生活,只是我们当年还未来得及告诉您这些,就与您失散了。后来知道您在宫中,本是想借机进宫带您离开的,不想却反而害您差点陨命。再后来我们每次相见都有别人在,致使到现在,我才能把老太爷当年的遗愿告诉您。”
“知道爷爷不是带着仇恨和不甘去的另一个世界,我心里着实轻松了许多。”王梦影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口气:她接受了桑家历代以来的传家宝,却什么事都没有为桑家做过。现下知道桑老太爷其实早已放下仇恨,唯一的心愿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她就安心了。虽然桑雪恨的灵魂早不知所踪,但她会顶着她的身体好好活下去的。
雨烟:“小姐,老太爷虽然一直对您要求很严,可那也是为了您好,其实老太爷很疼您的。”
“我知道。”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和桑老太爷相处的日子虽不多,却也感受到那真的是个倔强又真心疼爱孙女的老人家。
雨烟: “所以小姐一定要幸福,既然没有了阻碍在你们之间的仇怨,小姐今后就和皇上好好过吧!至于二哥这边,今生你们无缘相守,您看开些,别想那么多为难了自己!”
王梦影: “嗯,我会的,谢谢你告诉我关于爷爷的遗愿。雨烟,能看到你和楚大哥幸福的在一起,我替你们感到高兴。”
那一天,王梦影并未在秦府停留太久,在和雨烟叙过旧后,她很快就从秦府出来直接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