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永鑫十年三月初,皇帝一道圣诣来到景乐宫,王梦影晋升成为四妃之首,坐上了悬空十年的贵妃之位。
各宫反应如何,王梦影自是不知,也不会去在意,她能坐上这个贵妃位,一半是因为皇帝对桑雪盈的念念不忘,他爱屋及乌;另一半是因为眼见皇后不好了,虽说贵妃和淑妃同属四妃,但古来四妃一直以贵妃为首。而如今她生下儿子,皇帝抢在皇后出事前晋升了她,一旦皇后出事,宫中也还有她这个贵妃压在常淑妃之上。
不过对于王梦影来说,除了宫人对她的称谓从影妃变成了影贵妃外,她的一切并没有多大改变。她还是像以往一样甚少踏出景乐宫,不过她发现,自她那次在御花园见过秦沐寒他们后,她再出景乐宫时,都不用她示意,林夕和悦素必有一人随着她出去,大多是林夕随她外出,悦素留在景乐宫中看顾孩子。
王梦影整日陪在儿子身边,一来是身在后宫空余时间本就多,她还不用到太后和皇后处去请安,后宫之事还轮不到她来打理,皇帝那里她更不会主动凑上去,因而,她可以一整天下来都不用踏出景乐宫中一步。
二来她是儿子的粮库,小孩子个把时辰就要喂一次奶,她也不可能离开儿子太久。
三是她不想错过儿子的成长过程,即便一两个月大的婴儿,都是饿了吃,吃了睡,还看不出多大变化,如此她便时常静静的坐在床榻前,看着吃饱喝足的小人儿睡觉。
睡着的婴儿时不时的扯下嘴角,在睡梦中笑一笑,有时又扁嘴哭,这种睡梦中哭哭笑笑或瞬间受到惊吓似的突然整个人一抖,王梦影刚开始以为孩子怎么了,为这她还紧张得不得了,好在有卢嬷嬷在,跟她解释了这是正常现象,林夕也给仔细检查过,说小主子身体很健康,她这才放心下来。
在陪伴孩子一天天成长的过程中,王梦影仿佛也重新经历了一次成长。当了母亲后她才体会到做父母的艰辛与幸福,同时又想了异世的父母亲人与好友,因此她就更珍惜与孩子呆在一起的时光了。
三月中,北堂忆景满两个月时,皇后的三十岁生辰也到了。只是她在病中,皇帝没有让任何人前去打扰皇后,只他带着一双儿女在景宁宫中陪皇后度过了她的三十岁生辰。
这天早晨,王梦影正在景乐宫中,看着两个多月大的儿子早起吃饱喝足后,正躺床上伸手动脚的甚是可爱。
“景儿,看这里,妈咪在这里。”王梦影轻声说话吸引小儿的注意力,小孩儿已经会笑,她一逗他,他就会笑。因此,她乐此不彼的逗弄着小孩儿……
林夕正是在这时一脸凝重的进来了,她附在王梦影耳边轻声道:“主子,皇后那边来人了。”
王梦影逗着小孩儿的手突然一顿,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沉声道:“可是皇后不好了?”
“怕已是弥留之际,来人是悦兰,皇上放在皇后身边的人。”林夕特地点出悦兰,主子定会明白,悦兰之于皇后就像她自己之于主子。
王梦影:“悦兰怎么说?”
林夕:“皇后娘娘想见你一面。”
“那赶紧走吧!你跟我过去,让悦素宵兰留下帮卢嬷嬷照看景儿。”王梦影知道皇后若不是到了最后一刻,在明知她还在奶孩子的情况下是不会要求见她的。
王梦影带着林夕匆匆来到景宁宫,宫里的宫人们个个面色凝重,她们并没在外停留,而是直接随悦兰到了皇后的寝殿内室。
步入内室,看到床上瘦得脱了人形,只剩下皮包骨容颜枯槁的皇后,王梦影眼眶瞬间就红了,她脚步沉重的往床榻边走去。
床榻边北堂忆轩兄妹守在那里,北堂忆歌早已泪流满面无声哭泣,而北堂忆轩则紧握着母亲的手,面色灰暗不见一丝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听到脚步声,他抬首看向来人,见是王梦影的刹那,眼神中闪过一抹光亮,却在下一瞬又转回了目光,注视着床榻上弥留之际的母亲……
王梦影床来到床榻边,心疼的伸手抱住正在无声落泪的北堂忆歌,轻拍着她的背,此时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伤心的小女孩。
“影母妃。”北堂忆歌靠在王梦影怀里哇的哭出了声,边哭边道:“母后,母后不要我们了,她要离开我和皇兄了。”
“歌儿……”王梦影抱着北堂忆歌,心里难受得很,她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哪还能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
许是听到了王梦影的声音,又或许是北堂忆歌的哭声,床上本是闭目的皇后张开无神的双眼,嘴巴擅抖着一张一合,却是再发不出声音来。王梦影和北堂忆歌抱在一起哭没注意到,倒是北堂忆轩见母后如此,紧张到声音都变了:“母后,您怎么了?”
王梦影听到北堂忆轩的声音,赶紧放开北堂忆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看向皇后,看到皇后睁着无神的双目,定定的看着自己:“娘娘可是有话要跟小影说?”
皇后似是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可张张合合的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字……
“母后!”
“娘娘!”
北堂忆轩和王梦影心急的唤着皇后,可他们谁都帮不了她,无法帮她减轻病痛,无法替她说出她想说的话,更无法帮她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主子,让属下来。”林夕赶上前来,利索的替皇后扎了几针后又从床榻前退开,对自家主子道:“皇后娘娘想说什么就让她说完,她,撑不了多久了。”
王梦影转身握住皇后的手:“娘娘,有什么事,您就说,小影在这里听着呢。”
“小影……你……来了就好。”在林夕扎针后,皇后果真能提起一口气说出话来了:“我时候不多了,最放心,不下的,是轩儿兄妹,没有,母亲,护持的,孩子,在宫里,活不下去。你,帮我,照顾,好,他们,平安,长大。”
“娘娘,你放心,我会的。既然在小影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娘娘仍坚信小影会对轩儿兄妹好,那小影定会尽力护他们平安长大。”
“我,一直,信你。”皇后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恭喜,你,生下,皇子。后宫,不适合,孩子,生长,你若无心,权利,不如,退避一方,任她们,争斗。”
“娘娘放心,小影明白,往后我带着他们三个龟缩在景乐宫里便是,若是有机会,我会带孩子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
“轩儿,歌儿。”皇后交待完王梦影,目光移向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母后,我们在呢。”兄妹俩同声同气。
“以后,影母妃,便是,你们的,母妃,你们,要听,她的话。”
“我们会的。母后放心,轩儿以后也会照顾好歌儿的。”北堂忆轩承诺母亲。
“你们,是,好,孩子。有了你们,母后,很幸福。”
“母后,您不要离开歌儿好不好,歌儿以后会很乖的。”北堂忆歌抽抽噎噎的说着:“也会听影母妃的话,您别离开我,好不好。”
“歌儿,乖,母后,爱你们。下辈子……”
“忻月。”北堂辰一身朝服快步走了进来,可见他刚下朝,还未来得及更衣便赶过来了。
“皇上。”听见北堂辰的声音,床榻上的皇后眼神似瞬间有了光彩。
王梦影见状,拉着北堂忆轩兄妹退开,让北堂辰得以上前来到皇后身边。
“皇上,对不起,臣妾,不能再,陪着您了。”皇后看着皇帝,脸上竟有了一抹笑意,手也向皇帝伸了过来。
“忻月,是朕对不起你,让你受罪了。”北堂辰握住了百里忻月的手,顺势从床榻上抱起她那已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的身子。他对她虽没有如雪盈那般浓烈的爱,但十几年夫妻下来,他知她却是最爱他,最懂他,最理解他,也是最无条件信任他的人:“嫁给了我,一直是你在付出,在承受,在失去……”
“皇上,谢谢你,给了我,一双儿女。他们,以后由,小影,抚养。让他们,避居一宫,不受皇宠,可好?”皇后到了最后还在为她的儿女们操心。
“好,都听你的!”北堂辰明白,不受他宠爱的妃子,不得他看重的儿女,便不会引人注目,惹人眼热,如此便不会时刻有人盯着他们,想要他们的性命。
“谢谢!”百里忻月颤抖着手想举起,摸一下北堂辰的脸,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她也已无力做到。
北堂辰一把握住百里忻月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
百里忻月双目缓缓闭上,嘴里却仍在低喃:“皇上,忻月,爱,你……”
百里忻月被北堂辰抓住贴在脸颊上的手,从他手里脱出垂落在她身侧……
“忻月,忻月……”北堂辰喃喃唤着妻子的名字,只是却再也得不到怀中人的丝毫回应。他紧紧抱着她的身体,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他最爱的女人和最爱他的女人,都离他而去了……
“母后,母后,您不要离开歌儿。”北堂忆歌
伤心的扑在母亲遗体上,哭得肝肠寸断……
王梦影看着这样的场景,泪水不停溢出眼眶,泪眼朦胧中,看着站在自己母亲遗体前那个悲伤的少年,即使他已伤心到全身颤抖,仍倔强的不肯让眼中的泪水滑落,看着就让人心疼。
王梦影几步上前把他拥入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忆轩,伤心了就哭出来,哭过后,我们要勇敢的往前看,坚强的走下去。你们,都要好好的,一定都要好好的……”
王梦影脸庞的泪珠滑落,滴入被抱少年的颈间,少年浑身一震,那一刻,强撑了许久的身躯终于找到你了依靠,少年的坚强轰然倒塌,泪水决堤而出……
永鑫十年三月底,皇后百里忻月在三十岁生辰后薨逝。皇帝北堂辰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而大皇子北堂忆轩一夜之间却似是长大了!
皇后入葬北堂皇族皇陵后,大皇子北堂忆轩却和皇帝北堂辰,在景宁宫中发生了一场“争执”。大皇子指责自己的父皇多年来忽略自己的母后,任由其常年病痛而不过问,也不为其寻名医医治,任由宫里那些御医耽误他母后的病情,致使自己的母后在正当盛年时离世……
皇帝被自己的嫡长子当着宫人的面指责,不仅落了脸面还失了君威。皇帝当场表示,大皇子身为嫡长子,言行无状毫无气度不堪大任,太让他失望等等……
皇帝与大皇子的这一场“争执”,很快便传入了各宫妃嫔的耳中,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只是听过便罢……
皇太后本因皇后的去世挺伤心的,还生了一场病。但后来知道自己的皇帝儿子和孙子因皇后之事起了争执,这气急之下招了皇帝儿子过来,母子两个不知在景安宫中说了什么。但在那之后,皇太后也开始不待见北堂忆轩了。
这场“争执”过后,皇帝和皇太后不仅冷落了皇后所出的一双儿女,便是连带着往后要养育他们的影贵妃也受了牵连。
因此在皇后后事处理完,“失宠”了的北堂忆轩兄妹,只各带了一个宫人,皇后留下的悦兰和本就伺候北堂忆歌的悦西,便搬到景乐宫与影贵妃居住。
皇帝对后宫之事作了安排:凤印交由皇太后保管,后宫日常事务仍由常淑妃打理,其他一切不变。
宫中众人都以为,皇后去世后,后宫诸事将会由因生下皇子,晋为四妃之首的贵妃王梦影打理,不曾想北堂忆轩和皇帝的一场争执,却帮常淑妃保住了打理后宫诸事的权利。
常淑妃一时间在后宫中风头无两,又恢复了往昔的神采飞扬。便是已晋为贵妃,又养育皇后所出一双儿女的王梦影,因着养子北堂忆轩的行为,连带着也糟了皇上的厌弃,皇帝不再三不五时往景乐宫去了。晋位不久的贵妃失了宠,也不得不避淑妃锋芒,带着三个孩子龟缩在景乐宫中低调过活。
这一系列操作下来,一开始还有所怀疑,皇帝是否真对北堂忆轩失望的常淑妃,开始相信皇帝是真的不再眼里只有北堂忆轩那小兔崽子了。
不过因着曾吃过王梦影的亏,又忌惮着宫外的秦沐寒对自己娘家使阴的,常淑妃倒是也没贸然上门来找他们麻烦或是出手对付他们。在她以为,皇帝既已厌弃了北堂忆轩,便是平日对那小兔崽子疼爱有加的皇太后,都已不再关照过问他的事,她又何必再冒险去对付他?
还不如多花时间培养自己的儿子,只要自己的儿子得皇帝看重,再加上娘家在朝堂上的势力,还有被秦沐寒捣毁的暗中势力又在重建,更有南边……
如此过得几年,娘家势力得以休养生息,后宫有她把持着,也不怕遭遇突变,那太子之位迟早还不是得落入她儿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