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两天后,一行人回到京城,北堂旭和秦沐寒两人要直接进宫面圣。
王梦影则坐着北堂旭的马车,都没在人前露面,便被早已侯在城门处等着的旭亲王府里的人,接回了旭亲王府。
待到王梦影下得马车进到王府,旭亲王妃柳纤雅已在等着她了,可见她是提前得了信的。
那是一个婉约淡雅,面容清丽贵气,年约二十二三岁的女子。看得王梦影走来,脸上便扬起了温婉的笑。
初次见面,王梦影却对她极有好感,她上前去刚想屈膝行礼,柳纤雅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都是自家人,妹妹不必多礼。你既是王爷的义妹,便也是我的妹妹,以后可就要叫我一声嫂子了!”
“嫂子好,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叫王梦影,嫂子以后也请直呼我的名字吧。”王梦影双手与之交握,她打从心眼里喜欢这位王妃嫂子。
当日决定到京城后住到旭亲王府起,她就从北堂旭那里了解过这位王妃的事。柳纤雅是当朝兵部侍郎的小女儿,当年刚及笄的她,为了避过皇帝选妃,她不惜在大冷天泡在冷水里一个多时辰,后来病了大半个月,因此而逃过了皇帝的选妃。
两年后她如愿嫁给了两情相悦的旭亲王北堂旭。两人婚后感情甚好,但因为柳纤雅的身体原因,她怀孕时受了不少罪,更是在明知自己不宜生产的情况下,仍然坚持冒着生命危险为心爱的男人生下一子:北堂忆柳。
如今北堂忆柳已经五岁了,柳纤雅再无所出,即便如此,在这子嗣大过一切的古代,他们夫妇俩顶住了压力,夫妻二人仍是恩爱如初。
不说柳纤雅冒险生子,就说她身为一个封建礼教教条下长大的闺阁女子,敢于为自己的命运和爱情抗争,她就得对她致予十二万分的敬意。
柳纤雅带着王梦影来到王府内院,直接来到一座小阁楼前:“小影,这里是灵烟阁,以后就是你的闺阁。以后王府就是你的家,有什么你就跟嫂子说,知道吗?”
“谢谢嫂子,你放心,我是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平日里王爷一忙起来,这府里就只有我跟柳儿,显得冷清了些,你来了,以后这王府也能热闹些。”
“只要嫂子不嫌我烦人就好,我初来乍到,对京城里的一切都不知道,要学的还很多,往后还请嫂子多多指教。”
两人往阁楼所在的院内走去,院子虽小却布置的相当有意境。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石子路,一路从院门延伸到那座阁楼前。石子路两边种满了各品种的花木,有些正开着花,有些却只见绿叶,不见花开,想来是为了一年四季都能看到有鲜花盛开,所以才错开种植不同季节开花的花木。
进到屋内,从开着的窗户往屋后看,不远处是一片经过精心护理的矮竹林。竹林右面有一座可供休息的凉亭,凉亭内有石桌石凳。
这院内一物一景不见奢华,却有一番别样韵味,给人一种安静平和却又不失大气的感觉。
“小影可还喜欢这里?”她是在接了王爷的信后,根据信中所描述的,关于这个义妹的性格喜好所选的这一处阁楼。
“非常喜欢,谢谢嫂子!”
“你喜欢便好。”柳纤雅指转身着身后几个丫环中的一个对王梦影道:“这是宵兰,往后就跟在你身边伺候,这丫头是个老实的,你放心用。”
“谢谢嫂子,嫂子选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入乡随俗,既然都给她备好了丫环,她用着就是了。
“你先去梳洗,我先去让人给你准备些吃的。”
“好,有劳嫂子了。”
如此,王梦影便算是在旭亲王府里安顿了下来,成了王府里的一员。不过这一天,她倒是因为太累,梳洗沐浴吃饭后,本想小睡休息一下,不想一睡就到了入夜后才醒来,因此而错过了住进旭亲王府里的第一顿晚饭。
不过柳纤雅知她一直赶路,在路上吃不好睡不好,又是病后初愈便没让人吵醒她起来吃饭,却贴心的吩咐了厨下留人值守,待她什么时候醒来了再做给她吃。
但王梦影先前那一顿本就是下午三四点那样才吃的,醒来后也没觉得有多饿,且她晚上本就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其实这晚她可以不吃的。不过为免柳纤雅他们知道后担心,她随便点了碗面做宵夜。
隔天一早,她早早醒来,洗漱后宵兰便接手了帮她梳发的工作,她刚起来时便已像往常那束好了发,不过被宵兰看见后,却说这样太随便了些。如此她便又重坐回梳妆台前,把自己的头发交给了宵兰打理。
不过一刻钟,宵兰便熟练的帮她梳好了时下京城闺阁女子的流行发式。王梦影从镜中看,果然还是专业人士会摆弄,如此一来,这个发式看起更适合她现在的这个年纪:娇俏秀美又不失恬静温婉。
梳洗打扮好,王梦影便在宵兰的引路下,来到了王府主子用膳之处,她们到时,柳纤雅已在等着了,却是不见北堂旭和王府小主子北堂忆柳。
王梦影真是觉得自己起得蛮早的了,现在也不过才早上七点的样子,不想身为王府女主人的柳纤雅却已在等着她了。
王梦影为今天早上的迟到和昨天缺席晚膳的失礼向柳纤雅道谦,柳纤雅却会心一笑,让她不要往心里去。
柳纤雅让人布早膳时,间隙说起,王梦影才知为何此时的餐桌了不见北堂旭父子的身影。原来那父子俩上早朝的上早朝去了,读书的也到王府内设置的书苑里去跟随先生读书去了。
早膳后,柳纤雅带着王梦影在王府内熟悉环境,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书苑。
“柳儿正在书苑听先生授课,你还没见过他,我带你进去看看他。昨日晚膳时听王爷提起你,他当时还吵着要去见你来着。”
“好啊,我听大哥说过,柳儿可聪明了。”
“他的聪明都用在调皮捣蛋上去了,让他跟着先生读书识字倒像是要了他的命似的。还有,”柳纤雅靠近王梦影低声道:“小影,你那个千字文昨夜王爷可是给我看过了,你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大才女。且在对小孩子的一些教育问题上,你有些看法很是独特,以后柳儿那边也请你费心看顾着些。”
“嫂子,别说什么费不费心,柳儿是我侄儿,那不是我应该做的吗?”王梦影见柳纤雅提到千字文时刻意压低声音,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再说了,那千字文也不是我自创,不过是借用老祖宗的成果而已。”
“学以致用,那也得你学过才能借用。在我朝还没人听说过千字文,你是第一个带来的,那便是你的。以后可别再跟人解释这些,你带来而这里所没有的,那便就都是你自创的,可明白?”
“明白,谢谢嫂子。”这千字文北堂旭是肯定要教给北堂忆柳的,有了第一个人学,往后便会有第二个,很快的可能这千字文就传扬出去了,到时势必会有人追问是何人所创。如若外人知道不是她自创,便会寻根问底的追查下去。如此一来很可能她的特殊经历便会暴露出来,这是真心为她好的人都不愿发生的。可见北堂旭知道的有关于她的一切,眼前的女子也是知道的。更是印证了这夫妻俩的感情是真的好,更是彼此信任没有隐瞒。
两人来到书苑,却不闻读书声,且房门皆是关上的,照理说现在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日常授课时是不该关着门的。王梦影心有疑惑,看向柳纤雅,而她却正皱眉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
柳纤雅推开了一条门缝往里看,王梦影也跟着凑上去看了一眼。这一看倒是吓了一跳:里面哪有北堂忆柳的身影,只有一个四十出头,穿着儒衫的中年男子被绳索捆绑住,嘴巴还被堵上,正生无可恋的颓坐在授课席上。
两人赶紧推门而入:“褚先生这是怎么了,快,快来人帮褚先生松绑。”
跟着两人而来的丫头一阵忙乱,这才帮褚先生解了绑。
“王妃,请恕罪,在下无能,实在是无法胜任小王爷先生一职,请王妃允许在下请辞。”松了绑得了自由的夫子突然跪在柳纤雅面前:“小王爷甚是聪明,在下自觉已无本事再教导。王妃还是另请贤能来教导小王爷为好,这样也不至于误了小王爷的将来。”
“褚先生,你快快请起。”柳纤雅虚扶了一把,待先生起身后,她微福身行了个半礼:“褚先生,在这里我这为娘的先替柳儿给先生赔礼了。可是先生要走这事却不是我能做主的,先生还是等王爷回府再亲自跟王爷请辞如何?”
“王妃所言极是,是在下想差了。”褚先生也弯身回礼。
“褚先生先下去休息吧。”
“是,在下先生告退。”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王梦影,突然很想好好认识一下北堂忆柳这个小屁孩。看柳纤雅刚才的反应,就知道像今天这种事,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小影,你看看,这就是你那调皮捣蛋的侄儿干的好事,从她四岁启蒙开始,到现在换了不下十个先生,没一个降得住他,这何时是个头啊!”
“嫂子,你也别太忧心,柳儿他才五岁,还是个小孩子呢,难免会调皮贪玩些。慢慢教导就是了,等他再长大些明了事理,便不会这般胡闹了。”
“但愿吧!”
“嫂子可是知道柳儿现在在哪儿?”这里可没有他的影子,不过看柳纤雅现在一点不着急的样子,怕是早知自己儿子行踪,不然王府就这独一无二的宝贝蛋,突然不见了踪影,府里还不得找翻天去。
“他还能去哪儿?定是躲在里面摆弄他那十八般武器去了。”柳纤雅示意王梦影跟她往另一边偏门出了书苑,走过一片空旷的院落,再往前走到其中一间屋子前。
推开门便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屋子里拿着小木剑在比划着。旁边站着两个随身侍候的丫环,和两个侍卫模样打扮的人。想来以北堂忆柳的身份又是旭亲王夫妇独子,就算是在王府里也有贴身侍卫跟着保护也不奇怪。且刚才绑先生的手笔肯定少不了这些人的帮助,不然他一个小屁孩哪来的力气把褚先生绑了个结实。
他们进来,正沉浸在自己武术世界中的北堂忆柳并没发现她们,倒是那几个跟在他身边的人看到他们进来,便自觉的跪下来:“王妃絮罪,奴婢(属下)拦不住小王爷。”于是就都做了帮凶。
柳纤雅就让他们这样跪着,不让他们起来,也不开口训斥他们。
王梦影倒是惊讶于一个五岁小孩子对武术的专注度,看来不是他不好学,只是他的爱好不在文而在武。
“嫂子,柳儿还如此小,怎的就对武术如此痴迷,莫不是大哥从小就教他练武?”
“别说了,有一次我带他进宫去给母后请安,正好大皇子也在,兄弟俩请完安后便相携而去。我本以为大皇子不过是带着他到御花园玩耍,不曾想却是直接把柳儿带去了宫中练武场,正好那时秦将军正在给皇子们演示授武,他看到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从此就嚷嚷着要学武,我本以为小孩子也就嚷嚷而已,练武可是个吃苦受累且要持久坚持下去的活,就算让他去学也不一定能挺下来。不想王爷带他学了一段时间后他却越发的痴迷练武了,再苦再累即便受了伤也不喊疼。”
“柳儿小小年纪便能为了自己的爱好而坚持实属不易。”年纪如此小,心性就如此坚定的孩子,好好培养将来就是不靠家势背景也必会有一番作为。
“柳儿,快过来。”柳纤雅出声唤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北堂忆柳。
“娘,您来了。”北堂忆柳听到母亲的声音,立马放下手中木剑奔到两人面前,看了看旁边跪着的几人再仰起头来讨好的看向母亲:“娘,我不是故意让他们把先生绑起来的,您不要生气,别罚他们好不好?是课休时,先生也不让我来看看我的这些宝贝,我才让人绑了他的。”
“不管你有何理由,绑了先生就是不对,待晚些时候,你要去给褚先生赔礼道歉。知道吗?”
“是,孩儿明白。”北堂忆柳闷闷不乐的应声。
“男子汉敢作敢当,不愧是我的儿子。好了,别不高兴了。”柳纤雅示意北堂忆柳看向王梦影:“看谁来看你了?”
北堂忆柳同样仰头看向王梦影,打量了一下才道:“娘,这是影姑姑吗?”
“是的,我就是你的影姑姑。”王梦影看他仰着头都替他觉得累,便蹲下身来与北堂忆柳平视:“你好,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影姑姑可是知道你名字的哦,我可以叫你柳儿吗?”
“可以的,影姑姑。”北堂忆柳双眼亮晶晶的盯着王梦影看。
王梦影觉得甚是可爱,便逗他道:“柳儿,可是影姑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没有,影姑姑脸上什么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盯着影姑姑看呢?”
“我听父王说影姑姑是个了不得的大才女,我就想看看影姑姑与别人有何不同。”
“那你看出什么不同来了吗?”
“看不出来,就是觉得影姑姑和娘一样好看。”
“柳儿,知识呢是储存在大脑里的。”王梦影指了指自己的头部:“单看脸是看不出来的,这个呢等你再长大一些就懂了。”
“影姑姑,我懂的,父王说过:练武者的力量是藏在身体里的,要用才使出来,和影姑姑说的是一个意思,对吗?”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柳儿就是聪明。那柳儿知不知道文武双全是什么意思?”
“知道,皇祖母说,像我大堂兄那样武练得好,文也学得好的就是文武双全。”
“你的大堂兄这么厉害呢?他是?”
“小影,柳儿的大堂兄是宫里的大皇子。”
“哦,这样啊。”本还想拿柳儿嘴里的大堂兄激励他一番的,让他向对方看齐的。不过对方身份敏感,还是不要了。学武之人心中应该都有个武侠梦:“那我们柳儿将来也做个文武双全的大侠好不好?”
“好,好,好,等我把武功练好了,我就去做大侠。”
“那以后柳儿除了练武之外,咱也要好好学习文化知识好不好?”
“好!往后可是影姑姑给柳儿授课?”
“影姑姑教一部分,影姑姑不懂的就得其他先生来给柳儿授课。不管是谁授课,柳儿都要好好学习,可好?你学得好了,影姑姑可是有奖励的,而且这些奖励只有影姑姑这里有,其它人可给不了你。”
“真的?是什么奖励?”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想要影姑姑的奖励就得达到我的要求,柳儿有没有信心做到。”
“做得到!做得到!”
“可是你自己说做得到,那影姑姑可就等着看柳儿的表现了。”
“好!”
一旁看着的柳纤雅甚是欣慰,她觉得也许眼前这个小姑娘真的能改变自家儿子,只尚武不愿学文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