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我喜欢你
简旭元年,启国人趁着琴国新皇登位,开始大举侵扰琴国边境,连本来俯首称臣的蜀国亦是如此。也是在这一年,黄河决口,连月暴雨,蝗虫肆虐,民不聊生。
回紫荆关的路上,流民流离失所,饥民哀嚎遍野,看到倒在路边皮包骨头的百姓,李木容怔怔地落下泪来。
她骑着青鬃马,手持着马鞭,望着前方一身黑色战袍,腰板笔挺的柳若思,又露出甜甜的微笑。
可是他能看到自己吗?
她百感交集,心情郁郁。
忽听着后面士兵窃窃私语,说的正是自己的二姐。这一个月来,将士们讨论的都是琴都的事情。
大概说的是,李意容权倾朝野,致使下面的人为非作歹,使督运令史王谨被冤杀,这王谨是王家德高望重的人物,是之前大将军王句子的同族表叔。
柳家人指责负责此案的从事中郎周演、法曹参军刘敬等人处刑有失公允,矛头明显指向的是当朝首辅大人李意容。
后来,李意容象征性地登门道了歉,还认真地上疏引咎辞职,但乌则旭,也就是简旭帝,根本离不开这个办事能力卓绝的首辅大人,自然是没有同意。
还有李意容当庭杖杀士大夫,也是闹得沸沸扬扬。李意容对待自己的门客,是百般的提拔拉拢,而对于柳家人,则是无情地打压冤枉。
一个老兵感叹道,“天下无道啊。自从西宋亡后四分天下,如今分裂都已经多少年了。百姓什么时候才有好日子过啊。这丞相,换得也是一个比一个坏。好想念徐彦先徐相在位的时候啊,那时候徐柳共政,内外一片清平。”
另外一个道,“哎。当政者只顾自己的利益,谁管百姓的死活呢。”
“我可听说这徐彦先也不是什么善茬。这些当官的,全部不把百姓当人。就说这启国徐牧吧,听说是娶了启国长公主,才拿到的权力。这徐牧一有权,就率领着三十万精兵来攻打我们了。”
“只有我们的太宰大人还真正关心着我们的百姓,可是连他都被架空了。”
李木容听完低下头,他们是说二姐不好。
二姐这么对付柳家,她心中也不好受,且不说柳时霜亲自提拔过她,柳若思更算是她的师傅,还有廉成之也是她的好友。她并不希望李柳两家闹翻。
但她二姐的脾气,她也知道,长袖善舞,挟势弄权。她弄权完全是因为自己无聊,也不是为了钱,既不怕死,也不怕斗,这样的二姐,还会顾忌谁呢。
紫荆关外,塞外古道。黄沙满地,衰草接天。
天下已经乱成这样,二姐却罔顾礼法,肆意纵容手下人作奸犯科。她恨不得飞到昭安,请求二姐罢手。她必须再写一封信,然后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去告诫她。
但消息还没传过去,琴都却传来了消息。
一小兵急匆匆地找到李木容,说是柳若思让她去大营说话。他的表情肃然,李木容有种不好的预感。
过去的路上,士兵们寒光铁衣,虎虎生威。平日里倒没觉得什么,今日看,李木容微觉得有些杀气。
她踏入大营,重要的将领都在,李木容朝着他们点点头,才问道,“将军找我?”
柳若思面如冰霜,没有转身,也没回答。
边上的刘应甫把信交给李木容,“八百里加急。”
李木容拆开信件,只见里面说着,当朝首辅大人李意容联合高定方大都督,合力诛杀太宰大人柳时霜于薰风殿下。“这不是真的。”她大声道。“二姐不会这样做,不会的。”
柳若思的副将道,“上面有我们史君的印章。这小印,史君向来不离身,给我们将军的所有重要文件,都是通过这个小印发出的,这还能有假吗?”
李木容拙于言词,只是摇摇头,几乎带着哭腔,“二姐不会的,二姐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杀人的。”话也越说越小声。
她对自己这个二姐,的确没有信心,没有李意容不敢做的事情。
其他几个将领都义愤填膺,说怪不得这半个月来,都收不到了太宰大人的书信。平常,柳时霜都会给弟弟柳若思发军情文书,或赞,或批,或问候,或指导。
最近却一连半月都未收到了,这不能不让人怀疑。
柳若思摆摆手,让大家都别说话,沉声道,“我要回昭安一趟。”
此言一出,众将领纷纷抗议,“将军不可。徐牧虎视眈眈,正陈师三十万于沂水边上。将军若是离开,一旦启军来犯,后果不堪设想。”
柳若思叹了一口气,良久才道,“我不回去,不放心。若是…若是兄长真的出事,这紫荆关我也没有守护的必要了。”他说的凌厉,大家更是听得心惊。
柳若思战功赫赫,英勇无敌,谁也不敬,只尊自己的兄长柳时霜,这是整个黑袍军都知道的实情。
大家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阻挠。
柳若思布置好城防,就决定连夜赶回昭安。
到了城门口,只见李木容已经等在城门边,雪白战袍,丰姿如玉。
“若思哥哥。”她低低道,她无脸面对柳若思。可是看到他离开,她仍然有千言万语想告诉他。“和我走走吧。”她请求道。
柳若思心急如焚,赶着去昭安,但看她一脸渴求,心一软,翻身下马。
李木容低下头,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我也不想为我二姐说话。她这个人,有时候,我也不敢多指责她。但我曾经给她写过信,反复劝过她,行德政,为善事。二姐当时回信答应了。二姐从小到大,从没有骗过我。”
她扭捏着,双手握在一起。
那次衮州平叛,她受伤,柳若思只是前面看过她几次,后面便再没有来了。也是从那时开始,他一直和她保持着有礼的距离。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今天,她想问一问。“若思哥哥,你不信任我吗?”李木容小声地问。
正是日夕,平林漠漠,寒山烟织。
柳若思微笑道,“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担心兄长,所以想回去看看。你别担心。”他不敢看她,因为她太纯净了。
李木容长得美,战打得好,军队中喜欢她的人不在少数。她长得秀美温婉,像个大家闺秀,却身穿战袍,英姿飒爽,叱咤沙场。
军营里想娶她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
于是上次刘应甫说过他之后,他也故意和她保持距离,不希望阻了她的好姻缘。
没想到,她还是找上来了,而且那么真诚、温柔地望着他。
千万!千万!别说出口。
柳若思有些手足无措,正是春天,但到了夜间,温度下降的很快,但他还是紧张地额间冒汗。
但‘别说’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若思哥哥,你不喜欢我吗?”
终于…柳若思心想,这只纯情的小绵羊,如此信任自己。
在军营中,虽有营妓,但他一向洁身自好,并不乱碰。如今一个貌美女子向他告白,他又如何支撑得住?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她,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傻瓜,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好了,到此结束,他要赶回昭安了。
李木容却摇摇头,“不是这种喜欢。”突然她红了脸,低下头,“流萤姐姐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的。”流萤是军营的官妓,长得不错,明目张胆说喜欢柳若思,更是扬言想献身。
柳若思苦笑道,“你…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什么是男女之事?”
他总是把自己当成小孩。
李木容微恼道,“当然知道。”她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吻上他刚毅的嘴角,吻技拙劣,张大着嘴,有些搞笑。
柳若思见她紧张,把她稍稍拉近,勾住她的细腰,用齿贝轻轻地啃咬她的樱唇,哄着她放松下来。
他越吻越深入,情不自禁地把她推到城墙边,搂着她的腰也越来越紧。
突然李木容嘤了一声,柳若思猛地拉回理智,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李木容低下头,害羞道,“我知道自己不如长姐。可是我喜欢你,若思哥哥。”她转过头,快步地走回营里,又转过头灿烂地笑道,“我等你回来,记得向我二姐问好。放心吧,史君肯定没事的。”
柳若思望着她明艳的笑容,这张脸和李想容如此的像,性格气质却大为不同。
李想容和李意容一样,心思城府都极深,无论做什么都希望有利可图。但李木容不一样,她真诚地说喜欢他,一片痴情,千里迢迢地跟着他来到这边关。
这样的她,他又怎么不心动?可是,自己还是不知道,自己爱上的是这张脸,还是李木容这个人。
柳若思苦笑地摇摇头,翻身上马,向琴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