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手心被划破了,魔气外散,他这具身体大概撑不了多久,原本的魔气也好,真身也好,就要暴露出来了。
这样也有好处,这让他可以轻易感知到春岚在做些什么。
白檀人生中不止一次经历过生死危机,最早的一次,救他脱离苦海的是婧瑶。
从那以后,他就是婧瑶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剑。
他为她做尽了恶事,从不后悔,直到天际海秘境内,他几乎被魔刀吸干了血。
他想,于婧瑶的救命之恩,到那时该还清了。
可他欠陆沉音的……
她根本没想过要他还。
她不想,他却不能不还。
收了伞,沐浴在月华之下,身上魔气外泄更加厉害,白檀闭上眼,在此刻,他得感谢婧瑶救他的时候用了她的血,所以他才可以轻而易举地破了她的禁制,探入她的法宝,得知他们要做什么事。
黑金色的字体出现在脑海中,白檀看完之后睁开了眼。
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他花了很长时间回到紫霄峰上,站在玄灵道君洞府外,正想开口,看见了另一人出现。
他缓缓睁大眼睛,宿修宁自结界前转过身,手握太微,问他:“何事。”
他问得一点求知欲都没有,太平淡了,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了。
白檀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就笑了笑。
“查探到一些事,想要禀报给师父。”
宿修宁笔直而立,面无表情道:“告诉本君即可。”
白檀不曾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清明子时,魔宗要瓮中捉鳖。
素云长老近日需要小心,春岚身份有假,怕是要动她的血令,打退魔结界的主意。
宿修宁听完,静静看着白檀,白檀也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有些话不用说,彼此心里也有数了。
“你回去吧。”
宿修宁说完,转身进了玄灵道君的洞府,结界流光波动,白檀站在外面,一点窥探的能力都没有。
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开,步履有些蹒跚。
玄灵道君洞府内,已突破大乘的他睁开眼,拧眉问:“怎么回事?”
宿修宁将方才洞府外的一幕重放给他。
玄灵道君看完沉默许久才说:“所以,真的是他?”
顿了顿:“那这消息……会不会是故意放给我们,好反其道而行算计我们?”
宿修宁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真的。”他直接说,“告诉素云长老,让她装作毫不知情,将血令交给奸细。”
玄灵道君睁大眼睛:“你是想……”
“各宗门掌门还未曾离开,他们也不必离开了。”宿修宁转了转手腕,扫了扫太微剑上的寒光,“将青玄宗金丹以下弟子和其他宗门来道贺的弟子一同送走,留下各宗门掌门,待清明子时,共同御敌。”
玄灵道君沉吟片刻道:“他们试图悄悄关闭退魔结界瓮中捉鳖,你是想……”
“将计就计,放他们进来,开启护山大阵。”
宿修宁扬起手中仙剑,“平魔宗,手刃魔尊。”
玄灵道君有些错愕。
“你要杀了婧瑶?”
“当日在天际海秘境内,她便该死。”
宿修宁的声音冷淡极了,连玄灵道君都有些不适。
“话虽如此说,但你此番如此决绝,当真没有半点私心吗?”玄灵道君忍不住问。
这种时候若婧瑶陨落了,修真界固然会一片太平,但更得利的,其实是宿修宁本人。
或许还要加上陆沉音。
他们的关系玄灵道君已经知道了,他知道,就代表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很可能未来的日子,别人也会知道。说不定让别人知道的,还是宿修宁自己。
他太了解宿修宁这个师弟了,完全可以从他的态度里判断到了他起了什么心思。
魔尊一死,最大的威胁清除,那么他与陆沉音未来的路就不会有性命之忧,若只是名誉受损,亦或是身败名裂,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从未看重那些,若拖累青玄宗,离开做个散修便是。
只要不危机到陆沉音的性命,什么他都能接受。
“我的私心如何,师兄不是早就知道了。”宿修宁也没隐瞒,他望向他直言道,“不要再做无谓的事,你知道我决定的事,绝不会回头。”
“哪怕可能会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哪怕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哪怕将来无颜面对师父,无颜面对青玄宗上上下下,无颜面对天下人?”
“……哪怕如此。”
“……好,我知道了,我会准备好一切,只希望你不要有后悔的一天。”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劝他不要后悔了。
之前那个宿修宁没回复,这个他回复了。
“我不会后悔。”他一字一顿道,“我永远不悔。”
青玄峰上。
陆沉音站在水桥上发呆。
从听了赤月道君和宿修宁的话之后她就开始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宿修宁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她不知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直到宿修宁出现,芝兰玉树的仙人静立身前,她怔了一下,低声道:“师父。”
宿修宁没问她在这里做什么。
他微微弯下腰,靠近她的脸,月色之下,内谦含真之态,美不胜收。
“沉音。”他开口,原本清冷的声线带着莫名的炽热。
“嗯?”陆沉音慢半拍地疑问。
宿修宁抬手捧住她的脸,抹掉她不知何时掉的眼泪,低声问她:“师父帮你解毒可好?”
第57章
陆沉音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宿修宁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要亲自帮她解遇仙散的余毒, 用那种方式。
她惊呆了,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从宿修宁的角度看, 方才忧心忡忡眼带泪痕的少女目光明亮地望着他,清澈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身影,他看见他面目执迷,毫不退让。
他觉得那样的自己很陌生,但又觉得那没什么不好。
“你不愿意?”他轻声问了一句, 但其实并不那样想。
他有些意外, 不知何时开始, 他也学会了说这种明知故问的话。
果然陆沉音很快就道:“怎么会, 我怎么会不愿意,只是……”
她想起之前宿修宁还不愿意那么做,如今突然改变主意了,有些不解道:“只是为什么?师父之前不是觉得……不该做那些事吗?”
宿修宁缓缓站直了身子。
他侧过身, 倾斜而下的青丝与雪色发带随风摇曳, 视线落在洞府的方向。
“更不该做的事都做了, 也不差这一件了。”
他转回头, 那双皎若孤月的眸子明明近在咫尺, 却又远在天边。
“对么?”他如此反问她, 她哪里给的出别的回复。
陆沉音心跳得很快,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直觉告诉她可能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但以她目前所了解到的情况, 实在猜不出要发生什么事。
“师父。”陆沉音开口,微微皱着眉,上前扯住了他的衣袖低声道,“你不要说这样的话,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宿修宁静静看着她,过了一会才低声道:“或许我并不如你心里想得那么好,很多话你觉得我不该说,我可能都要说。”
陆沉音顿了顿道:“师父这样说不是不好,我只是觉得……”她拧眉道,“我很不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师父突然这样,肯定有原因。”
有原因吗?当然有,只是想扫平一切障碍,不留任何隐患罢了。
虽说陆沉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毒发了,但清明在即,他不能留下任何可能会出问题的把柄。在那天子时到来之前,他要解决所有事情。
“如果你一定要一个原因。”宿修宁开口,声线低沉,清清冷冷道,“我可以给你。”
陆沉音怔怔望着他,他们渐渐离得有些近,男人清冽的气息飘荡在她鼻息间。
“我想把我的元阳给你,你想要吗?”
这话说得太过直接,说话的人不觉得有什么,依旧风轻云淡,眼神飘渺却又平和,可听话的人不可避免地悸动脸红起来。
她猛地后退,险些跑下水桥,隔着些距离和宿修宁对视,脸烫得她忍不住抬手捂住了。
“我……我……”陆沉音支支吾吾,她根本不知该如何措词。
宿修宁是什么人?如今修真界第一人,剑修们的祖师爷,他的元阳何其精纯,只要好好运用,别说几个小境界了,突破一个大境界都不在话下。
陆沉音如今金丹中期的修为,若真的拿到宿修宁的元阳,真的是分分钟结婴。
她有些羞愧,咬了咬唇,低下头赧然道:“可我……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想和师父……那样的。”
她语焉不详,但宿修宁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