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茶
第二日一早,我还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便听见栾溪的碎碎念,凤栖殿里的掌事仙娥姓甚名谁,侍奉在内殿或是外殿的规矩如何如何。
我恍恍惚惚爬下了床榻,将凤栖殿宫令挂在腰间,瞧见镜子中自己与以往不同的模样,心中不免很忧虑。
栾溪一手刚刚递来云绸,院门便被推开,乃是凤栖殿掌事仙娥:“天后娘娘说了怕仲灵姑娘第一次当值不识路,特此派来了我过来,不知姑娘可有准备好了?”
诚然我此番才梳洗完整,一手接过云绸带轻轻搭在了肩膀上,霎时间一缕微弱的淡光闪过,绸带便如同云霞,飘动在空中,见状凤栖殿的那位仙娥反应倒也算机敏,立刻走出门外等候。也或许是因为同昭华天君的关系,天后才会特地拍了一名仙娥到浣纱殿里候着,心口不免像堵了一块巨石,可又担心在凤栖殿的一日里发生别的变故。
带着这份忐忑与不安,绕过大殿,终是看见了凤栖殿的大门,许是有早到的仙娥已经开始收整院落,往花丛中撒下仙露,远远看过去倒是显得十分惬意。
我将将站在远处看着,身旁的仙娥指了指侧面的长廊说:“娘娘吩咐了,若是姑娘到了殿内,无需通传直接入内殿即可,娘娘已经在里面等候了!”话毕便转过身对一面的两名仙娥吩咐差事。
可见这一早就吩咐了的仙娥,便也是替我早就安排好了差事,回想起之前被骗去焰火地狱的事情,这缪若天后本就不是个善茬,而今又淡淡将我留在了自己的身边,足以见得心中盘算了一局好棋。
进入内殿时,正好赶上缪若更换头钗,我将将走近附了身子,便听她说:“本宫知道你,也很清楚你,但却更明白应该如何安置你,天君的心思你我都懂,这硕大的九重天里懂得人可就不那么多了,所以仙娥之职最合适不过,凤栖殿内本不应再留仙娥侍奉,可你却是这一次的主角,留在本宫身边侍奉,也算是圆了天君的心思,你可知?”话毕指尖悄然落在了匣子内一金凤钗上,奢华又精致,轻点了两下。
即便我没能做过什么九重天仙娥,但也见过从前司徒府的丫鬟们如何侍奉那大夫人,也如同眼下的模样,缓步上去,拿起那金凤钗插去发鬓中,镜中的缪若也终是笑了笑。
唔,如此顺了你的心思远离天君,大抵我今后的日子也能舒心些。
可世间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是这般简单,我自以为顺着缪若,那厢便有人暗中使了手段,天一阁内的人从未扣响过凤栖殿的大门,却在今日打破了这一规律,门外侍奉的仙娥连忙进了内殿,这才使得那本淡然的缪若,眼眸中一瞬起了光芒。
莫不是她思念已久的人终是看到了自己的好处。
待走到了院中时,才看见那一身青衫的玉枢真人 ,我心中顿了顿,抬眼看了缪若,这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仙娥,哪里能够这般直视自己的主子,便于慌忙之中低下了头,默然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玉枢真人本是在天一阁内侍奉昭华天君,一则是为了天君闭关时受了旁人叨扰,扰了清修,二来便是看守天象即阁内珍贵的物件,可初次之外并无其他,虽说是掌管着九重天所有仙者的姻缘,于这玉枢而言也都只是闻之并未亲见。
玉枢真人率先上前揖手,道:“玉枢此番叨扰天后娘娘,乃是为天君求个不情之请,天一阁内近天象所显,下界一处有妖孽诞出,只是派去了天将收纳,后镇守在了天山下,从阁内拨去了四名仙娥看守,也算是免于祸事发生,”话说到这里,他却忽然朝着我站的这一处看了过来,继而又说:“怎奈妖孽一事解决,天一阁内却再也没有仙娥侍奉,如今天君闭关在即,玉枢又需在阁外守着,所以万望娘娘能够指派一二仙娥进阁,解了天君之忧。”
这番话说的委实妥帖,原本我以为这玉枢真人不过是个同那东海归墟的浪荡神君一样,只懂得享乐,纯依仗着自己手中的那杆子笔,来讨的昭华天君的欢喜,如今见来这人还真的是有些本事。
只是玉枢真人在有本事,也不过就是个在天君手下办事的属下,与缪若而言无非家奴。
果不其然缪若的眼中忽而变得凛冽,而后又快速压了下去,转手命我上前奉了茶水,这才说:“既然天君有此要求,那本宫自然会派去仙娥侍奉,只是如此小事无需劳驾真人前来,不知天君可还要其他的吩咐?”修长的指尖微微抚上发鬓上的那只金凤钗,映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耀眼,让人不禁眯了眯眼。
昭华天君自然不会因为天一阁内少了仙娥,而派玉枢真人到凤栖殿里找缪若商议,只不过此昭华并非记忆中的昭华,乃是栾华子中真正天君的分身,因晓得缪若打的什么算盘,这才特意侯在玉枢真人平日里愿意出现的地方,幻化成那记忆中的样子,谎称天一阁内缺了仙娥。
只是这事情看似简单,要将原本封存好的记忆一并除去,极为耗损修为。
然为了一人,他又岂止在乎这一点修为。
玉枢真人也自然明白缪若话中的意思,也不含糊,直接抬手便指向了我所站的位置,怎奈当一种目光都聚集在你的身上时,心中的那点慌乱早已超过了清晨时的那一点。
直至从凤栖殿的大门中走出来,我都未能想起缪若说过什么,又是什么脸色,只晓得腰间那代表凤栖殿身份的宫令被收走,身上的枷锁也就没有了。
玉枢真人走在前方,我在后面慢吞吞跟着,不晓得如今是要去天一阁,还是要送我回到浣纱殿中,但无论是无哪里,总要好过那缪若天后所住的凤栖殿。
日头已高升至当中,因有云霞遮挡,方让人不觉有何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