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本章有一三人称切换,大家注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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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清真人携峰下弟子抵达南境富庶城镇时,被紧闭的城门堵在了城外,周围饥肠辘辘的流民们如伺机猎食的野狼般盯着他们,又慑于他们修士的身份不敢上前去。
“怎么回事?”赤清真人展了万道盟长老令,凡间诸事由万道盟管辖,在这儿,他的长老令比峰主令好使得多。
闻讯而来的城主诚惶诚恐将他们迎进了城,但还是没放其他流民进来,城主尴尬地解释着:“近来灾民太多了,我们这儿容不下了呀,并非没有尽心尽力救助!”
“而且!外面大多是好吃懒做的乱民!乱民!长老!眼见不为实呀!”
这城主打太极的功夫着实不错,汇报了半天没说几句有关紧要的事。
赤清真人拍了拍桌示意他住口,“万道盟已知晓南境冬灾,你只需要告诉我,现下灾情如何。”
“问题不是特别大,现在春来了,过些日子雪融了,重新下播就没事了。”那城主谄媚笑着,他真的想不通,主掌这些杂事油水的不都是衡山剑派的刘长老吗?怎么这次来的是这位赤清真人……
“可我怎么听说,已经有人饿死了。”
“假的,都是假的,我们南境富庶,怎么可能出这种事。”
……
赤清真人和那城主打着太极,林无端则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这城主嘴里没一句实话,指望他说出实情,还不如他亲自出去看看。
他见城墙角落有吱吱叫着窜过的老鼠,还有饿狠了的流民在后边跑捉着老鼠,再往城外走,就有守城者拦路了,拦出城的路,也拦进城的路。
林无端使了个隐匿诀,默然行过,这城池富庶,目前来看状况还不算太惨,可等出了城,他也等于打开新天地了,田地里空空如也,连路边的草根树皮都被扒得不剩多少。
这一路上所见之人皆是面黄肌瘦,林无端把自己随身不多的粮食分给他们,又有更多的流民围了上来,见林无端身上粮食没了,就抢他随身值钱的东西。
转瞬间囊中空空如也的林无端闭了闭眼,他无意怪罪这些人,灾年于普通人而言就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这种时候,谈人性无益。
但他还是相信,人性本善。
目前看来,南境灾情,也比他们所知的要严重得多。
至于为何瞒报至今,各城主也有自己的说辞,这次南境冬日大寒,他们本来都想着,往年也这样,冬日休耕,来年春再播种就好了。
哪知春日来临大地也还冻着,种下的种子基本活不下去,而冬灾也不是从冬天才开始的,去年深秋,霜冻就打死了不少成熟的作物,因而南境自去年秋以来无寸收之地极广,饥荒面积也跟着大了起来。
他们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等春日雪融,土地重新下种,这样就,又是生机勃勃的一年春了。
南境这边在打太极,林无端传了新讯回宗,又替师父草拟了发往万道盟的文书,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现在见到的还只是小部分而已。
景容收着林无端传讯时,侍书弟子也拿来了万道盟的新文书。
据报南境雪灾要比习惯了冬日积雪的北境严重得多,现下饥荒流民四起,万道盟已经在紧急组织人手赴往南境稳住大局,也在四处募粮缓解饥荒问题。
景容细看了文书,眉间蹙起愈发重,他合了文书开口道:“传我令,宗库开仓放粮储于储物法器中预备南援,放粮一事由拂离道人主导,危急时不必经我令而行。”
“是。”侍书弟子抱拳领命而去。
景容又展开万道盟文书看了几遍,他提笔写了信,燃纸传与身在南境的林无端,这是修界速传文书的秘法,要借助特定燃灯方可,这也是多方势力紧急时互相传讯的手段。
身在南境的林无端对饥荒有更清晰的认知,连些富庶的城镇都开始出现流民了,贫穷着的小镇村落更不用说。
空中飘下一封完整书信,林无端伸手接了,看过内容后又折好握在手中,景容既已决意开仓放粮,等万归峰弟子带着粮草抵达南境后,应是能缓解缓解这缺粮灾祸的。
林无端这正思索着,就有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男孩抓住了他衣角,小声哀求着:“道长,给我些吃食吧……”
林无端随身带的粮食一路都给流民分干净了,这会儿也没什么能给小孩的,他摸了摸随身的东西,值钱的好像也没了。
但下一瞬,变故突生,那男孩抓了他腰间玉牌,转身就跑。
林无端视线一凝,他这是又被抢了?之前被拿走的东西无妨,但这玉牌可是他的弟子铭牌,万道盟不止保护凡人,对修士也是有明令保护条律的。
比如他们的弟子铭牌,就绝不是凡人能碰的,现在他的铭牌被抢了,要是这小孩拿去换粮食,他不止换不着,还会被判下重罪。
“等等。”林无端呵止,可这小孩手脚麻利,早跑没影了。
*****第一人称视角预警
我是个小偷,刚抢了一个道长的玉牌,教我做小偷的娘给了我一巴掌,让我快把这值钱的东西还回去。
我问她为什么,娘吼我:“这是可以要人命的东西!你这崽子怎么这么不长眼!”
“要命有什么……”我捂着被娘打疼了的脸,是娘告诉我的,现在这世道,人命如草芥,要命怎么了?总比没吃的好……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娘深吸了口气,看来被我气得不轻,甚至能拖着她的病体下草席来打我,她说:“快给我还回去!”
“哦……”我应了声,不怎么服气地往村口走,没走多远就遇见了那个道士,他似乎想跟我说点什么,但我不想跟他说。
我把玉牌往他手里一塞,拿头狠狠撞了他一下,依着娘教我的话说了句:“对不起!”
“你……”那道士吃痛,显然被我撞得不轻,我当然是转头就跑,我是小偷,怎么能让他抓到。
我不喜欢这些有钱人,不喜欢。
可是没钱又什么都不行。
娘说我命贱,她也贱,早晚要把我几文钱卖出去。
嘴上这么说,实际那些人要买我时她眼睛瞪得比谁都大,吼得比谁都厉害。
我一路走,一路踹着地上的泥,有时候我觉得吧,自己就像这地上的泥,任谁都能踩两脚。
爹去年冬死了,就剩我们娘俩,娘最初还能做些针线活养活家里,可是寒冬跟着饥荒一起来了,娘病倒了,只能到处借粮度日,现在好了,赔不起了,天天有人上门催债来。
娘不要那玉牌,我们今儿就没收成,这不,我刚到家里连门都没的门框边,就见娘被人揪着头发往外拖。
我冲上前对着那些人的手就咬,也被揪着头发打了两耳光,好疼,比娘打的疼多了,但这不影响我狠狠瞪他们,“不许打我娘!”
“谁让你娘赔不起欠我们的钱,呸,晦气。”为首那人环着手吐了口唾沫,他吐我,我也吐他,眼看又要被踹上几脚,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眼抱住了头。
可我没被踹,那人也跟不可置信似的瞪着我。
我悄悄睁眼,只见那个之前被我抢过的道士伸了手,把这些打我的人定住不动,这就是修士吗?真厉害……
我忙往娘那儿爬,给她擦擦脸上的血痕,可我手脏,她脸也脏,尽糊成了一团。
那道士好像在跟来讨债的人讲理,他摊开我刚还他的玉牌,问着:“要吗?”
那讨债人咽了咽口水:“不……不要……”
“我身上已无多余之物,这样,你随我到城主府,她们欠你的钱,我替她们赔了。”道士的语气不重,甚至带了些悯然。
可讨债人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敢不敢,仙长您放过我吧,我不要了!不要了!”
“我无他意。”道士抿了抿唇,“欠人的,自然应还。”
活都快活不下去了,这道士还在这儿讲道理,真有意思。
等道士把人打发走了,我用家里唯一的铁盆去外面打了点雪来搓着,等它化了,要就可以给娘洗脸了。
道士没走,就在旁边看着。
“我不会谢你的!”我瞪他。
他也不恼,只问:“这情况持续多久了?”
“你是问我当小偷,还是问我被追债?”我专心给晕过去的娘擦着脸,不是很想理他。
昌平时,人人都说修士是神仙,是庇佑我们的存在,可现在天灾人祸,他们人呢?
“我问饥荒。”道士耐心极好。
“好几个月了吧,去年冬就开始了。”我捡了昨儿剩下的半个冷馒头,咬了一口又往他那递了几寸,“要吃吗?”
“多谢,不必。”道士果然没接。
馒头我自然是接着啃了,这种时候,有吃的就很好了,别计较太多。
道士说他还会再来的。
我不信,他一个被抢了的道士有什么好帮我们的。之前城主还说一定会赈灾呢,现在城门紧闭得,躲我们就像躲瘟疫一样。
还真应了娘那句话,命贱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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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冬饥荒,不是旱灾导致的,总体来说比一般饥荒要轻些
以及写作前有参考古代饥荒资料和看了1942这部电影有感,在此声明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