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来人身上没有妖气。”景容出声提醒,一侧的莫凌云握紧了景容袖没吭声。
惊吓过度的段长空哪还管这个,船桨当剑抱紧紧,惊吓十三连只差没跳起来要和来者决一死战。
舟上那人松了手,指上光华乍现,连着他掌中物都一块亮了起来,也在这一瞬,莫凌云看清了,那人手中是一支笛子,在术法驱使下逐渐变大,攻击方向,是他们的小船。
“他无恶意。”景容语调平稳。
下一秒,船翻了。
无边水浪翻涌着将三人席卷,妖物的一声尖啸险些将莫凌云耳膜刺穿,他在船翻一瞬就握紧了景容手腕将人护入怀中,这是下意识的动作,无论强弱。
天空中乌云未褪,他也看不清局势,但刚刚动手那人应该确实不是妖,这尖啸声分明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
气流将他们掀上了天,又掀回来,莫凌云闭着眼环紧了被他抱住的景容,有好几秒没敢睁眼。
段长空一声‘卧槽!’让他后知后觉到,自己好像没掉水里?师父也好好呆在自己怀里?
莫凌云睁开眼,只见景容一手环着他脖颈,斗笠早不知掉哪儿去了,那向来神色淡淡的脸上带了分复杂,莫凌云看了看脚下踩的东西,好像是柄放大的剑,他忙把景容放下来,取了备用斗笠手忙脚乱地给景容盖上。
还在水里泡澡的段长空抱着木质船桨咳了两口水,无不凄惨地看着那柄在此情景下闪闪发光的剑,这剑飞得挺及时,咋就是没接住他呢?
执笛之人凭空临风,跟那被打疼的妖物刚打了个照面,那妖物就跟发现自己打不过似的鬼叫一声猛然往水里窜去。
莫凌云抬头去看救了他们一命的人,只见那人玄衣墨发,面具遮挡了他上半边脸,没遮住那幽深冷淡的眸子,还有他偏薄的唇,他身形偏消瘦些,散下的发风雨未染;单这么一看都气质非凡。
“多谢道友相助。”莫凌云朝着人拱了拱手,又忍不住看了看那人散下大半的发,他研究过不少修士的发饰,眼下乌云未褪,这人在他眼里跟直接散发了似的。
景容是玉冠束发,自有清贵威严,宁清是青簪挽发,自有文人纤细,再不然,便是道家人那般整整齐齐;这人却是一指深色绸带束发,不细看绸带几乎融入他那散下的发中。
待水面重归平静,天际乌云退散,莫凌云才看清了,这绸带是墨绿之色,原来是刚刚光线不好他看错了。
那人没多言的欲望,挑正莫凌云他们翻的船,又收了笛剑,淡淡道:“水妖我处理,你们速速离去。”
刚被捞上船的段长空抹了把脸,声线颤抖:“颜……颜淮……”
站在舟上的颜淮没理他,小舟无风自动,向着他们相反的方向驶入。
段长空犹不死心,朝着颜淮离去方向吼了声:“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去药王谷一趟。”这次有了回应,只是小舟没停。
“你又想干嘛?!”段长空更激动了,眼睁睁看着小舟离开视线又毫无办法,他颓然地趴在船边,湿衣服都不打算处理了。
刚拧干水的莫凌云拍了拍段长空的肩,“段师弟还好吗?”
“难受,想吐。”段长空泫然欲泣。
“呃,被水呛到了?”莫凌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毕竟颜淮刚救了他们,搁背后编排恩人不太好。
“被颜……呕!”段长空这下是真吐了,吐了刚刚呛进去的水,他抽了方娟擦擦嘴,又使了个净尘术,整个人顿时焕然一新。
他有点委屈,有点想找个人诉苦,比如现在离他最近的莫凌云。
“莫师兄你都不知道,这人太讨厌了……”
“嗯……”莫凌云答得相当敷衍。
“想我段长空也不是肤浅之人。”
“不是,这关肤不肤浅什么事啊?”莫凌云一呆。
“他长那么好看干嘛啊?!”段长空苦着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呃……嗯?!”
“他有本事别摘面具,我还能再骂他一百年!”
“他这也没摘啊?”
“我不管,长那么好看干嘛,过分。”段长空抽了抽鼻子,他简直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是真的真的很反感颜淮这人,每次听到和这人相关的都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可是颜淮这人,可是他真的长得太好了,就是那种,你满腔火气,准备好了辱骂十八连,一看见那张脸,顿时一点气都生不起来了那种。
想他段长空,堂堂长川书院首席,新秀杰出弟子,自认绝非肤浅之人,也要在颜淮这儿栽个跟头。
“段师弟你怕不是因爱生恨……”莫凌云,多爱笑一小伙,被段长空这一堆形容整得面无表情。
“不,我只爱我小师妹。”秒懂莫凌云什么意思的段长空回得斩钉截铁,他是真对颜淮除了反感没什么其他方面的兴趣,但这人,长得,就……就犯规!
从对颜淮的反胃缓过来的段长空看了眼他们所行方向,考虑了一下颜淮要处理完妖才会去药王谷,那他得赶紧到药王谷提醒长辈们早做准备才是。
毕竟颜淮这人到药王谷去,绝无好事。
药王谷是正道医者云集之地,而颜淮,正是他们正道医者最看不上也为之不容的,杀师证道鬼医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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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凌云身侧景容陷入沉默时,玄天宗内的本尊睁了眼,他指上淡金灵气化作灵蝶,绕着石壁飞舞一圈后向外飘去。
颜淮的强势出乎景容意料,但他身为别样天府君有这样的实力似乎也不为过。
景容此番中止闭关倒也不单纯为颜淮展现出来的实力,而是他看清了那双眼,深色眼眸如寒潭死水,唯有细看时,才能发觉寒潭下的那一抹幽绿,此非人间色。
玄天宗修炼重地素来冷清,宁清有着景容灵气所化的灵蝶指引,寻到景容所在石室也不过片刻。
“师兄。”宁清拱了拱手。
“你上次犯病是不是因为他。”景容没跟他客套,五指摊开刹那,颜淮影像投于石壁之上,半面面具挡住了脸,却没能隔开他的冷淡,那是定格影像都无法拂去的疏离淡漠,融入深色衣着中更甚。
宁清眉头一跳,他从没和景容说过假话,这会儿景容这么一问,他倒不知道怎么答了起来。
“十年前,万道盟就宣布魔族族灭了。”景容收手,影像随之消失。
“师兄……!”宁清哑然,他极为难言地看向景容,连解释都苍白无力:“他不是……”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宁清低了视线,连着声线也低了下去,“师兄,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你能不能……忘了这件事……”
景容印象里,他这师弟看似温软,实则骨子里最为倔强,少有松口求饶的时候,细数来他曾遇着的几次,无一不是为了那人。
本就患有心疾的体躯,也拖着落下了其他病根。
“你……也罢。”景容移开视线,不再看低着头的宁清一眼,难得带了些怒意道:“出去。”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多谢师兄。”宁清又做了一拜,这次的动作要重得多。
景容并不看他,等人彻底离了修炼地才极轻地叹了口气,不及弱冠的结丹修士,是何等的绝世之才,偏又为情之一字伤及自身。
何必?
景容想,他大概是一辈子都懂不了的,他从入门起修的就是无情道,从来都无需懂所谓人间百味七情六欲。
景容意识再度回笼时,他已经上手跟莫凌云剥着笋子了,景容剥笋的动作一顿,莫凌云半点没发觉的继续自己的絮絮叨叨:“这春初新雨后的竹笋啊,最鲜嫩了,煮汤炒片都香。”
说着他用防身的长剑顺着竹笋笋根向笋尖划了一道,又在对角划了一道,十分利索地剥了笋衣把新笋泡进了水里。
反观景容,还真一层一层地剥着笋衣,莫凌云剥好了整个竹笋,他刚掰了两瓣笋衣,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淡然。
莫凌云忙接了他手中笋,利索两剑下去让他好剥些,“师尊你等我先把笋衣划开。”
“嗯?那位师侄不在?”景容后知后觉。
“刚走不久,他让我们在山外等他。”莫凌云划竹笋划拉得得劲,他刚刚去拔竹笋的时候发现这山里有野猪的踪迹,他就顺便设了个小陷阱,运气好的话中午说不准能做个竹笋炒肉。
再找找野菜煮个汤,简直完美。
“这新笋可香了,可惜师尊你吃不了。”莫凌云一边生火一边嘀咕。
景容没什么接话的兴致,他这分魂禁忌颇多,食物也算其中一样。
更麻烦的大概是竹笋让景容想起了宁清春澜殿后也有一片竹林,那竹林年年青翠,傲立千山亦不畏霜雪压枝,偏偏某一天,怎么就被竹鼠刨了呢。
笋要先泡会儿水再弄味道更好些。莫凌云拨着水里嫩生生的竹笋道:“师尊,我们去我设的陷阱那看看吧,说不准会有所收获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