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用膳之后三人便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离开,因为他们来得仓促去得仓促,大叔一家都没能好好招待,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留下来吃一顿饭再走吧?”大叔手里拿着锅铲,将三人要走皱着眉头挽留。
“不用了老伯,”羿辛走上前去劝慰,“住上一晚我们就十分感激了,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怎么能是添麻烦呢?”见三人去意已决,他将锅铲放下,把三个人送到了村门口,送行的时候还在嘀咕:“昨儿我们家丫头还好好的,今日不知为何总耷拉着脸,给三位仙师送行都没来。”
他嘀咕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沈青临听了去。他看向旁边的伏翎,而后者像个没事人一样立在一旁,仿佛昨天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又在村门口婉拒了一会儿,沈青临一开始觉得大叔热情好客,到了后面实在被啰嗦得受不了。
他白衣掠地而起,佩剑九章随着灵力的灌输逐渐变大,他揽过羿辛的腰,两人一前一后站立在九章之上。伏翎也紧随其后,长身玉立在执竞剑身上。
大叔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呆在原地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就在他呆愣之际,沈青临御剑乘风,道了一声“多谢”便消失在了天际。
一路乘风疾行,羿辛站在沈青临身后道:“师尊,我们带回去的是邹公子的死讯,冉芃姑娘听了之后会难过吗?”
到底是小孩子感性的想法,沈青临略思索了一会儿,说:“也许会吧,虽是风月之人,但也有温情。”
他觉得自己的回答简直满分,充满哲理又浪漫。他久久没等到系统加分的提醒,回头就看见羿辛若有所思的看着前面,似乎是在思索他这句话的意思。
沈青临转过身去,没有再说。一路御剑原路返回,等抵达月泽城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三人找了一个客栈用膳,休息了一会儿便直接去了常芳阁。
也许是最近正好在忙手里的事,冉芃姑娘和上次见时一样没有接客,只是脸上有些苍白,让她本来妖艳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弱。
羿辛不疑有他,将调查的结果全盘托出,只是隐了些老太太的细节。这第一个任务看上去简单,再加上沈青临懒得和人相处,伏翎看上去就不适合与人相处,所以沈青临将大部分需要沟通交流的任务全部给了羿辛。
他听羿辛说话,一边观察着冉芃的神色。和他想的不一样,冉芃姑娘听到之后竟然潸然落泪,像是死了至亲之人而并不是死了一个露水相逢的恩客。
“没想到我与那邹公子实在是缘浅,”冉芃皱着眉头,手里的帕子沾了她的泪水,她原本就有些苍白,这一哭起来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仙师们一定要主持公道啊,不能放过那个老不死的!”
羿辛显然对“老不死”这个称呼有些接受不能,勉强笑着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旁边的伏翎则是一直盯着冉芃,盯得冉芃有些害怕,时不时得往他那的方向看,然后又开始随着羿辛哭诉。
沈青临执着扇子,拿在手里百无聊赖地扇动了一会儿,等到羿辛说完准备走的时候他突然站了起来,在冉芃的闺房里缓缓走了几圈,最后站定在一个放鞋的木柜面前。
上面有几双女鞋,皆是庸俗的粉色大红色,他斜眼看了一会儿,冉芃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走了过来,笑着说:“仙师在看什么?”
“无事,”沈青临将站在门口的羿辛招了过来,又指了指上面的鞋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说:“看。”
羿辛一头雾水的点了点头,仔细翻看了鞋架上的几双鞋,将视线落在一个地方时瞪大了双眼。
鞋柜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放在鞋柜旁的一双黑色的布鞋引起了他的注意。那鞋摆的地方十分隐蔽,不仔细翻找根本找不到。羿辛看了一眼沈青临,得到他的首肯之后将那双黑布鞋拿了出来。
他动作每进一分,冉芃的脸上的血色就要再少几分,等到羿辛将布鞋摆在她眼前的时候,她脸上已经惨白。
“姑娘,”羿辛指着地上的鞋,“这是怎么回事?”
饶是再巧舌如簧,冉芃也只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哆嗦着解释:“只是一双布鞋啊......有什么稀奇的?”
“这月泽城富饶,姑娘又是以皮肉生意为生,怎得还需要出入在有泥土的地方?”沈青临缓缓说道。
“我......”冉芃手里的帕子被她揉成了一团蜷在手心里,她十分心虚的没有直视沈青临,侧过脸说:“我只是刚好最近去了山上踏青而已。”
沈青临看向一旁的伏翎,而后者视线对上之后立马点头,驾着冉芃就往外走。
“这些你和官爷再说吧。”
说完伏翎就将冉芃往外面架,这动静不大,但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满了人。全部都是常芳阁的乐妓,见冉芃被架了出去皆是一阵惊呼,却没人阻拦。直到走到门口的时候,几人被一开始指引沈青临几人上楼的老鸨拦住了去路。
“这是怎么了?”
伏翎对待起女人来却是丝毫的不留情面,手上用力得都让冉芃叫着喊疼,沈青临用扇子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轻一点,便对老鸨说:“我们怀疑冉芃姑娘杀害了邹城公子,现在准备去官府。”
“什么?邹......”老鸨却是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了眼睛:“邹城?怎么可能?”
羿辛一开始就觉得这位老鸨知道什么内情,于是对她说:“您是认识邹城公子吗?”
老鸨闻言顿了顿,她移开了视线,略思索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拽着冉芃的手也松开了,道:“不认识。”
饶是怀疑她也没有直接证据,羿辛看了一眼沈青临,然后带着冉芃出了常芳阁。
官府离常芳阁不远,就像是老天爷都在帮着他们一样,今日官府并没有什么案子在办,从敲登闻鼓、递交证据到开堂审理一气呵成。州县正印官是个已到不惑之年的男人,长得十分周正肃穆,听外人说是一位清官。
冉芃一路过来冷静了些,没像在常芳阁一般哭得梨花带雨,反而十分镇定地跪在大堂正中央。就当沈青临以为她要耍什么花招的时候,她竟然把她所犯的罪行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冉芃和邹城的确是恩客与乐妓的关系,起先邹城来到常芳阁的时候便一眼看上了冉芃。而冉芃常年流连于风月场合,从来没有见过像邹城这样的温润书生,两个人风花雪月了一段时间,最后邹城以考取功名的原因离开了月泽城。
离开的时候他对冉芃许下了诺言,并且留下随身玉佩当作定情信物,说等他回来了之后就给她赎身,将她明媒正娶进邹家的门。
就这样冉芃进入了漫长的等待,她没有再接客,每天靠着她以前赚的银两艰难度日。等了很久之后依旧没有邹城的音训,于是便自己去找了邹城。
谁曾想两个人再次见面的时候,乐妓还是当年的乐妓,而书生虽然考取了功名,却不再是当年的书生。迎娶了貌美的千金后便翻脸不认人,在大街上当众侮辱冉芃,最后将两个人的定情兴趣摔了个粉碎。
一怒之下冉芃便起了杀心,将邹城约在荒郊野外然后杀害。
她精通易容术,假扮成了老婆婆的模样迷惑沈青临等人,试图将杀人的行为全部推到老婆婆身上。
故事说到这里,围观的城民虽觉得书生罪有应得,但罪不至死。皆是一众地对冉芃进行口头的讨伐,而冉芃跪在正中央低着头,既不吭声也不反驳。
国有国法,既然规矩立在这里,那就要按照规矩办事。州县大人使唤衙役将冉芃带了下去,这场案子就这样划下了句号。
羿辛站在沈青临旁边欲言又止,直到走出官府的时候才在旁边小声说:“师尊,我觉得怪怪的。”
“嗯?”沈青临挑眉问道:“为何?”
“我觉得这事解决得太快了,为何冉芃姑娘在常芳阁的时候还在试图狡辩,在官府的时候却不解释,就好像是......”
沈青临接着他说道:“故意为之。”
“对,”羿辛点头说:“而且这件事的疑点和漏洞实在是太多了,对我们有弊的方面也有很多,那州县大人也不彻查,竟直接结案了。”
羿辛又接着说了很多,其实很多都只是片面的个人感受,虽然怀疑到了点子上,却不能一针见血。但这对于他来说,算得上一个小的进步。
闻言沈青临点点头,随着他的想法附和了几句,随后系统好感度也噌噌地往上涨。
“其实有一点,就能够推翻她全部的故事,”等到好感度涨得差不多的时候,沈青临若有所思地拿着扇子,回望着身后的州县官府。
站在旁边的伏翎也随着他的动作停下,回望着州县官府的匾牌,良久后说道:“我们是御剑去的那个村子。”
御剑的速度不可和常人的速度相提并论,所以他们不可能会在那么远的村落,撞见易容之后的冉芃。
闻言沈青临侧过头去,现在的伏翎已经只比他挨上几分,神色从容淡定,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事情的漏洞。
回想之前伏翎一直盯着冉芃的一举一动,估计也是在找破绽,沈青临小声地在心里赞了一句细心,然后面不改色的展开折扇,道:“虽是心细,但这么久了才发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