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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尤物【快穿】高H 淫乱小镇 (快穿)插足者

      七这一夜,薛鹏举睡得特别舒坦,就像一个行者经过艰苦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可以安卧的驿站,而一直压迫着他的千斤重负也随之卸去一样。
    一觉醒来,东窗已白,而以往能睡到东方欲晓时就很不错了。常常四点多钟,他就会从梦中惊醒,然后一件件有待白天处理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便交替出现在脑海里,迫使他考虑处理方案。有些事情简单,一分钟就梳理完毕;有些则复杂得很,绞尽脑汁也苦无良策。
    岂止醒来时如此?入睡前又何尝不心缠机务,乃至时常需要服用安定片才能勉强入眠。黄墨玉曾经向闺蜜透露说:
    “我家那位以前特别能睡,拜校长岗位之赐,他终于体会到失眠的滋味了!”既不无心疼,也夹杂着一丝抱怨。
    的确,在岗时需要薛鹏举殚精竭虑,睡眠不好是难免的。今天的意外改善,让他振奋不已:在摆脱了工作负担,同时也解开了情感包袱之后,也许可以与长期困扰的失眠顽症说声“拜拜”了。
    唉!不知情的人都以为大学的事务相对简单,人际关系也相对单纯。有位闯荡商海多年的企业家在饱尝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之后,经人介绍找到了薛鹏举,希望儿子取得博士学位后能留在东海大学任教,而不要去传承他已经很有规模的事业。他向薛鹏举陈述的理由就是:“大学的人际关系比较单纯。”
    薛鹏举马上以深谙其中甘苦者的身份纠正他说:“如果你冲着这一点而希望令郎留校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将来必定后悔!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曾经被中东事务弄得焦头烂额,退出政坛重回大学执教后,他慨然长叹说:‘大学里复杂的人际关系使得我神往中东局势的单纯。’”
    企业家以为薛鹏举是以危言耸听的方式加以推托,殊不知他说的全是自己的真实感受。身处这样的局外人一无所知或知之不多的复杂环境中,他怎么能像高卧隆中的诸葛亮那样每天日高方起,然后还无比惬意地朗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今天倒是也可以朗吟一回了,但他觉得那样未免太造作了,何况诸葛亮又岂是可以随便模仿的呢?
    用过早餐后,他又习惯性地拎起公文包往外走。黄墨玉扑哧一笑,他才醒悟过来,也摇摇头笑了。不过,他还是准备出门一趟———有一公一私两件事情必须尽快处理。公事是打算辞去校务委员会主任的头衔。按照惯例,校长到龄退位后会安排他担任几年这类虚衔,算是一种缓冲,一种过渡,以免他产生太大的心理落差。但薛鹏举夫妇反复权衡计议后,决定一退到底,不留尾巴。这也是哲学家的超脱之处。私事则是准备约谈李薇,将两人的关系恢复为普通同事。
    刚走出家门,手机响了,是李薇来电。没想到她也正想见他,便约定下午两点茶馆见。
    辞职的事不太顺利,校党委书记陈弘及校长王畅都竭力挽留,说这是组织的例行安排,打破惯例不好。王畅甚至还说:“过去我辅佐你多年,你就屈尊协助我一下吧!这类敲敲边鼓的活儿不会太累的。”
    “敲敲边鼓”这个词让薛鹏举听了很不舒服,觉得自己一下子被推到了只会鸣金击鼓的小卒子行列,辞职之意就更加坚决了:“现在不是要全面深化高校管理体制改革吗?制度不是一成不变的,何况这不是制度,只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做法。那就从我开始改起吧。而且,说穿了这也只是一种摆设,就像供奉在菩萨塑像前的蜡质瓜果,仅具有某种象征性和仪式感,其实际作用还不如插放在田边吓唬麻雀的稻草人。”
    王畅连说:“深刻!深刻!但我们做不了主,还得请示组织部门。这样吧,我们把你的意愿反映上去,你也再考虑考虑。”说着,便站起身来,做出一副送客的姿势。
    这就让薛鹏举更不舒服了。怎么?刚刚坐上我让出的位置,就对提携过自己的老领导如此不耐烦了?但他寄身官场多年,又深受古典哲学浸润,早就能“冥兹愠喜”了,所以藏掖起内心的不快,神色如常地与王畅握别。
    走在行政楼前的林荫大道上,不时有熟悉的或似曾相识的教职员工和他打招呼,但也有一两位过去热情似火的机关干部对他视而不见,不知是一夜之间视力锐减还是别的缘故。这很正常,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眼看已到中餐时间了,他心血来潮,忽然想去教工食堂用餐。这时,身后有人叫他,一看,是鞍前马后跟随了他十多年的校办主任。主任一开口就道歉:“哎呀,校长,我不知道您今天会过来,也没在楼下候着您!”薛鹏举连连摆手:
    “用不着这样,我已经不是校长了,以后叫我薛老师就行了,顶多称一声‘老领导’。”嘴上这么说,心里对主任依旧称他“校长”而没有使用“老领导”这个敏感称呼还是满意的。主任一脸诚恳:“那怎么可能呢?您永远是我心中最尊敬的校长!”
    但接下来,主任的口齿却很不伶俐了,支支吾吾半天,薛鹏举总算听明白了:行政楼最大的两间办公室由党委书记陈弘和他使用着,现在校长易主了,希望他能尽快将原来的办公室腾出,方便新校长入主。薛鹏举问:“这是你的意思呢,还是王校长的意思呢?”主任愣了一会儿说:“你就当是我的意思吧。”
    薛鹏举明白了,这完全是王畅的意思,主任不过是衔命而来。他一点也没有“鸠占鹊巢”的企图,退位了就该让出与原岗位捆绑在一起的所有东西,他已经计划从原办公室搬离了。然而,王畅如此迫不及待地加以驱赶,就有违礼节,也有失厚道了。
    交接大会上的讲话,已使他对王畅产生了不够厚道的印象,今天的事又加深了这种印象。昨天才宣布交接呀,至少也得让他有个适应期?调整期吧?干吗这么着急呢?当年他接任时,直到老校长亲自催促了五次,他才诚惶诚恐地搬进老校长已腾空多时的办公室里。这叫什么?这就叫识大体?知进退?懂谦让,是一种肚量,一种胸怀。他想不通,王畅为什么就没有这种肚量和胸怀呢?
    尽管不免腹诽,薛鹏举却不想让主任为难,更不想借机向王畅发难,像许多自恃劳苦功高而不甘顺顺当当?太太平平退出历史舞台的老领导那样。不是要重做“哲人”吗?那又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校短量长?锱铢必较呢?于是他痛快地答应说:“好!我向你立下军令状,三天之内一定搬迁完毕!”
    他用“军令状”这个词本来是想幽默一把,不料主任却错会成挖苦了,忙不迭地解释说:“不敢!不敢!折杀我也!王校长已另外给你安排了校务委员会主任办公室,面积稍微小些,但条件也很好。”
    他手一挥说:“不必了!我已经辞职了。以后我就在家里办公了,因为我的身份仅仅是教授了,而文科教授都是不用坐班的。”他回望身后巍然耸立的行政楼,不无眷恋却又不容挽留地说:“从今天起,我就与这座大楼诀别了!”言罢,颇为动容。
    这一耽搁,到达教工食堂时已是人满为患了,每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薛鹏举已经多年不曾光顾这里了。学生食堂倒是去过几次,那是陪同上级领导视察。领导都称赞饭菜价廉物美,他很有些得意,过后才知道,为了迎接这一天,学校后勤部门是动尽了脑筋?做足了手脚的。从来没有上级领导来检查教工食堂,他也就足迹罕至了。
    队伍中马上有人发现了他,很是惊讶:“薛校长,您怎么来了?”他反问:“我怎么就不能来?”然后又补充一句:“以后我会经常来。”这实际上是表示他将告别特权,回归普通教师的生活。
    的确,昨天以前,他在用餐方面是享有一些他习以为常的“特权”的:每天中午,除了有接待任务外,秘书都会按时将盒饭送到他的办公桌上。盒饭的价格是五元,每吃一次,秘书都记录在案,月底向他收取费用,这是他自证清廉的表现之一。既然如此,对教工食堂的情况,他真的就不甚了然了。
    食堂管理人员也认出了他,要他直接去窗前优先购买,而他却坚持要排队。终于排到窗口了,一看手表,足足花去了十五分钟。于是他想到,教工们恐怕每天都得为排队买饭多花十五分钟左右时间。难道就不能有所改进吗?只怪自己以前太官僚,只顾了抓大事,对这类小事疏忽了。可是,这难道真的是小事吗?事关民生,“兹事体大”啊!他不能不感到自责。
    他选购了一荤两素和一碗米饭,待得付款时才知道校内的商品交易早已不收现金,全部刷校园卡,而他的校园卡因为从来没有使用过,已经“黄鹤不知何处去”了。这时,身后的一位青年老师见状连忙用自己的校园卡为他排忧解难。他苦笑了,平日总说要关心青年教师的生活,努力为他们排忧解难,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台了一些政策条文,在具体的个案上,倒是青年教师先为自己排忧解难了!惭愧啊!
    他问清总价是十元钱,便掏出现金硬塞给了那位青年教师,同时,心中又产生了新的感触:这饭菜的质量真不怎么样!十元钱的东西远远不如自己平时吃的五元钱的盒饭,看来,盒饭的优惠幅度不小哇!他痛感,食堂工作大有改进的余地,而自己发现得太晚了!现在,自己已经没有掀起食堂改革风暴的权力了!那么,建议王畅改革?那只怕又会引起误解:怎么?你在位十多年都干不成也不想干的事,刚一下台就催促我干了?你到底是何居心?以王畅越来越咄咄逼人的做派,不被他当面指斥已属万幸,何必自讨没趣!
    薛鹏举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次意在亲民的就餐经历,竟有了许多新的发现?新的感悟?新的愧疚。总而言之,他一直认为自己在位时还是有所作为的,一个有力的证明是学校在全国高校排行榜上的位置不断擢升,世界知名度也不断提高。这种陶醉感和满足感遮蔽了另一事实,那就是他也有“不作为”的地方。要命的是,所有“不作为”的地方,几乎都在聚光灯照射不及的角落。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自己的治校理念产生了偏差,说明自己“抓大放小”的方针导致了顾此失彼的结果,也说明自己缺失的恰恰就是自己再三强调的“人文关怀”啊!
    连续发生的一系列琐屑而又不快的事件,使薛鹏举对下午与李薇的相见也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在“摊牌”的过程中,会不会风波横生呢?她能接受关系的转变吗?她是否愿意割断情感的纽带呢?他无法研判。不过,他想,竞聘失利后,她就没有再主动邀约过他了,显然已对他心生怨恨,如果她对他的“爱”真的与他的位置有着不解之缘的话,那么,因为他的退位而对两人的感情做“降温”,甚至“冷冻”处理,岂不正中其怀吗?
    但他又想错了。当他毫不迟疑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她如同泥塑木雕般僵住了,竟似毫无思想准备,许久,才幽幽地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退位了,对我就没有吸引力了?如果你那样想的话,就太不了解我了!”言毕,犹觉愤怒未解,又提高声调,几乎是吼叫着说:“我爱的是你,和你的位置没有丁点关系。”
    这种赤裸裸的表白在两人“初恋”时有过,后来受限于口头契约而销声匿迹了多年,没想到在薛鹏举决定分手之际,它又强烈地反弹回来。感动吗?薛鹏举并非铁石心肠,能不感动?原来她根本不像自己预想的那样势利,她对自己的爱恋全是真情流露,而非刻意伪装。在竞聘一事上,她确实对他失望过?埋怨过,那是因为她不太了解内情,误以为他为了自保而不惜牺牲她的前途,乃至一度稍有疏离。等到想明白后,她便捐弃前嫌,在他退位之际,主动与他重修旧好了。
    然而,感动之余,薛鹏举并不打算改变主意,便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苦口婆心地对她“晓之以理”?“谕之以义”?“布之以道”,直说得她泣不成声。
    李薇情知,这样的男人,其意志是很难撼动的,与其死缠烂打,不如干脆放手———那样彼此都能留下美好的回忆。她记得喜作惊人之论的李敖曾经说过,世上根本就没有永恒的爱,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衰减,所以选择在爱的巅峰时刻分手,才是最明智的。有道如此,那就接受这一残酷现实吧。
    临别,她含泪看着薛鹏举说:“能抱我一下吗?”薛鹏举心想,把这作为告别的一种仪式亦无不可,便张开双臂与她相拥。室内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微风透过洞开的窗户吹拂着李薇的秀发,发丝轻触到薛鹏举脸上,有种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感觉,但他心中一点也没有色欲的冲动和色情的撩拨,有的只是完成某种必要的仪式的神圣感。
    松手的那一刻,他知道,他与她持续了九年多的精神恋爱已经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