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椿丫头跟在一柄干枯树枝一样的剑胚后，没入天空的漩涡。
    大约两个时辰后，又有五人进入剑体层。
    没有见到笑成空，想必试炼开始就直接进入剑阁第二层了。
    半日后，纳兰云馨在不远处跟着粉色剑胚飞入漩涡。
    时间一点点过去，可任凭少依凡怎么寻找，所过之处都没有能够开启自己试炼任务的剑胚。
    若剑胚试炼都无法开始，自己又何必来封道大典凑热闹？
    心中不断如此盘问，眼中却看到前方三人正在缠斗。
    两男，一女。
    闪身上前，不做停留。
    因为这一女，正是露凝霜。
    而两男，则是跟人为峰一起先到剑阁的人中，不起眼的两个，修为都在灵月境。
    任何一人，都比修为不到镜月境的露凝霜强不少。
    可当少依凡瞬间出现在三人面前时，既不曾看到露凝霜在见自己出现后有神色变化，也没有注意到另外两人有退缩之意。
    轻声询问，没有得到答复。
    再声喝止，没有受到理睬。
    好像眼前三人，正醉心于相互厮杀无法自拔。可在境界差距如此大的情况下，却都不是直接使出杀招，反而任由光泽不同的三个剑胚，在空中交锋。
    沉闷的撞击声，不似金铁交鸣，更像是剑胚相互嬉闹，发出的咯咯笑声。
    少依凡虽然不知道他们各自用道号开启了什么样的试炼任务，但却不能由着他们这样耗下去。
    眼见露凝霜试炼失败，那不是自己风格。
    闪身，消失。
    再次出现时，两只手的中指食指间各夹着一个剑胚。
    露凝霜手里的剑胚则被少依凡衔在口中。
    剑胚“嬉闹”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同的触感从两只手上的剑胚传来。一个像蠕动的长蛇覆盖鳞片，一个像毛绒绒的兔尾巴。
    只有口中露凝霜的剑胚，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随着剑胚被控制，三人似乎不像刚才那般呆滞，渐渐眼中有了清明。
    少依凡不问，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有露凝霜向少依凡投来感激的目光。
    想来应该是不同的剑胚相遇，引发了五长老所说的后果。
    只是他依旧不知道，包括露凝霜在内的三人，既已开启试炼，那任务又是什么？
    待两男各自离开后，露凝霜见少依凡依旧没有剑胚跟随，坦白地说出所知一切。
    她的道号，叫“霜情”，情剑胚。试炼任务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倒也不太难。
    “遇到对自己有情之人，即完成试炼！”
    少依凡听得一阵错愕，他倒是有些把剑胚试炼想的太过复杂。
    思索中，目送露凝霜跟着情剑胚升入漩涡。
    可当露凝霜消失之后，他才恍然。
    露凝霜的情剑胚，跟纳兰云馨的剑胚有诸多相似。
    只是现在还得想想，自己的剑胚又在哪里。
    大半日时间过去了。
    在露凝霜之后，天空中没有再出现可以升入剑体层的漩涡，自然也就没有其他人完成试炼。
    包括自己，也包括食味天。
    心中想着食味天，就见食味天出现在眼前。
    他正拿着一把“菜刀”形状的剑胚，在很多“果实”上劈、砍、磨、片、刮、切、剁。
    通体纯白的剑胚，哪里还有自己身为剑的尊严，在食味天手中就是大厨专用菜刀。
    少依凡一步迈出现身在食味天面前，开口叫了一声“胖子”。
    食味天并没有像之前的露凝霜那样，因为剑胚失去理智。见到少依凡也学着修道之人，抱拳作揖。
    只是手中白色菜刀并未放下，横在胸前倒也有几分修真之人的气魄。
    食味天面前粗壮的藤条被砍成砧板，劈开果实里露出未获得拥有道号之人认可的雏形剑胚，一顿娴熟刀法之后，竟然如同刺身一般散发着犹如食物的味道。
    不用少依凡开口询问。
    食味天向跟自家公子说话一般，报上自己道号“五味”，味剑胚，也称为“食剑胚”，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能做出天下绝味。而他的试炼任务，只是将这味剑胚，磨成一把趁手的刀具。
    “......”
    片刻沉默后，少依凡没有隐瞒，告诉了食味天自己仍然没有找到剑胚。
    他甚至不知道有没有与道号“心凡”对应的道，何况剑胚就是道之初，未经历打磨，未经历纷争，未经历腥风血雨。
    他没有选择“永无退路”的“死道”，也没有选择剑道、更没有选择“天命阴阳术”的占卜之道。
    做人问心无愧，修道无愧于心。
    他给自己起的道号“心凡”，却从未考虑过“心之道”，究竟是什么道。
    看着食味天完成试炼，跟在白色的菜刀后飞上空中，自己嘴角的笑容未消反深。
    少依凡没有再继续寻找下去。
    他知道这剑胚空间，其实是有边界的，而不是无限大。即便可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心剑胚”，那也要花费太多时间。
    到那时，即便找得到剑胚，试炼时间也已经过了。
    几息后。
    少依凡在一片相对空旷的地方停下。
    离自己最近的“果实”，大概也超过百丈。
    席地而坐，双手放于盘起的腿上，闭目静坐，调息吐纳。
    心神间回荡着自己的声音。
    他问：自己有心吗？自己回答：有。
    他问：天地有心吗？自己猜测：可有可无。
    他问：道由心生，心由道始，那承载道的剑胚有心吗？没有回答，像在静静地等待一个答复。
    突然。
    本该平静的剑胚空间，居然狂风大作，地面的颤抖越来越剧烈，似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尽情狂奔。
    少依凡没有睁开眼，但这样剧烈的震感，他又怎能感受不到。只是剩下一天多时间，自己尚未开始试炼任务，已无暇为此分心。
    震感足足持续一炷香的时间。
    地面飞扬的灰尘有几丈高，不似硝烟胜似硝烟。
    少依凡依旧独自坐在那里，与世无争，事不关己。
    而此时，却有一个如稚嫩孩童的声音，回荡在少依凡心间。
    “先有道？还是先有心？”
    “若先有心，道从何来？若先有道，心有何用？”
    少依凡沉默着，却也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就好像这声音本就是发自内心，又问了一遍自己。
    凡人有心也有道，但帝王之道、官宦之道、百姓之道又不同，人心也自然不同。
    新生的孩童又重复这心与道的循环，无法跳出。究竟是道在左右心，还是心在掌控道。
    而修道之人本是先有心，可却在未入道前感受着道的魅力，被不同的道所迷惑。即便得道，也离不开心。
    悟。
    究竟是道在悟心，还是心在悟道。
    ......
    一番思索，少依凡无法给出答案，反而更加迷茫。
    但却依旧怕心里回响的那声音等太久，说出自己的心声。
    “我心问我道，我道不知。我道问我心，我心不知。可我仍然会坚持初心，行自己的道。我也想，有朝一日找到答案。”
    十息时间，不论是少依凡内心，还是周身之外，都安静异常。
    “好！就由我来做你的剑胚，你若能找到答案，我自会知晓。”
    稚童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方向，觉察不到位置。
    一切好像就是少依凡的自言自语。
    在少依凡影妖中的青色神魂，也同样能听到。
    少依凡缓缓睁开眼，停止调息，起身环顾。
    他不清楚，刚才那些是自己跟谁的对白，也不清楚是谁说来做自己的剑胚。
    如果是自己尚未找到的剑胚在跟自己说话，那这周围如此空旷又作何解释。
    即便本末倒置，是剑胚找到自己，那接下来属于自己的试炼又会是什么？
    下一刻。
    大地再次震动，只不过这一次明显断断续续。
    通天藤蔓一根接着一根从白色天空脱落、枯萎、坍塌。
    如大厦倾倒，分崩瓦解。
    靠近地面的“果实”也逐渐干瘪，失去光泽，没了呼吸，如同被抽去营养一般，却不是石头也不是木头。
    在周身散开的神识，一下子犹如开阔的视野，没有任何阻碍。
    可少依凡知道，尚未进入剑阁第三层的，只有自己跟满儿。参与第三封剩下的人，他并不关心。
    灰尘散尽。
    地面上除了一堆堆藤蔓碎块掩盖的“果实”，就只有少依凡自己站在这里。
    毫无征兆地，稚童的声音再次在少依凡心里响起。
    “试炼结束！上去吧。那位无须修行的小姑娘，应该都快到第二层了吧......”
    声音落下，没等到少依凡追问。
    四周漫天的白色光点，从无数干瘪的果实中飞出，直奔少依凡头顶。
    熟悉的场景出现。
    一根白色藤蔓连着天空和地面，少依凡身体则像被包裹在一个“果实”里，不受自己控制地上升再上升。
    他能看到渐渐变小的下方空间，还能看到远处漫无目的乱窜的几个人。
    没有其他人升入三层的漩涡，没有看到剑胚，一些似梦幻一般不真实。
    尽管少依凡养神境界的修为，在这果实内部却依旧像被捆绑全身，力气尽失。
    片刻后，似穿过一片厚厚的云海。这种直通天际却又不是真正天空的感觉，尚属首次。
    刺眼的强光闪过之后，眼前是犹如夜晚一样的昏暗。
    看不清头顶上方有什么，神识如同沉入大海。
    一旦神识外放太远，感觉如被利剑刺伤。
    但凭借肉眼却可以看清四周数十丈内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