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爷稍等，挡了您道，我这就离开！”
    声音沧桑，却没有丝毫畏惧之意，但却听得出，他的确是马上会让出一条道来。
    老乞丐的手刚触碰到那块烧饼，一个年轻却带着几分温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您，是南诏国的少应天吗？可认识少依凡？”
    老乞丐布满褶皱的左手，明显停滞了一下，随后还是将沾着马粪的烧饼捡起，在破烂的上衣上擦了擦，直到将自认为干净的烧饼塞进怀里，才踱着步子慢慢转过了身。
    勉强站稳身形后，老乞丐用左手，撩开了有些遮挡视线的白发，又慢慢抬头。
    一个红头绳扎双马尾的姑娘，穿着短裤光着脚，短袖露脐，手中拿着一柄像鹤的剑。
    一个肩头扛着重剑，比丘王朝统帅制式盔甲覆盖周身的汉子。
    还有一个相貌俊美，身着粉色长袍，脚踩黑白两色靴子，怀中还抱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
    老乞丐目光中，明显比刚才多了几分敌意。但又随着左手撩开的白发再次垂落，这份敌意，被刻意收敛。
    少依凡红着眼，强忍住泪水没有流出，在注意到乞丐眼中敌意的时候，他就更加确信，眼前之人，即便说自己不是少应天，不认识少依凡，也千真万确是自己面对时源碑时自己见到父亲。
    内心掩饰不住地愧疚，让自己没有轻易开口说出自己的名字，却也没有阻止眼前的乞丐，去捡拾那块沾上了马粪还被视若珍宝的烧饼。
    甚至眼前的“老乞丐”，无奈地收敛起敌意，都只是为了自己能够忍辱负重的苟活。可是少依凡就是愿意相信，这份沉重的苟活，是为了见到自己，见到那个叫少依凡的“少年”。
    “官爷说笑了，老头子我这副模样，能识得什么贵人？”
    老乞丐作出一副抱歉，又要躬身施礼的样子，但却全然没有丝毫下跪的意思。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队百人左右的骑兵，出现在了少依凡的视野中。
    “臭乞丐居然也说了句人话！既然不认得什么贵人，就不要挡在道中间碍眼，上仙又岂是你这老不死可以观瞻的？”
    带队的中年男子，穿着纪国特制的冷锻盔甲，蓝黑的盔甲配上豹纹披风，正是叶城北大营驻军将领标配。
    看似间接讨好少依凡几人的话，落在少依凡耳中，却使得杀意骤生，甚至在少依凡身侧，生成了丝丝凉风。
    这句话，却让老乞丐拄着木棍，艰难地又往边上挪了挪。
    “老东西不知死活，还不跪下给上仙认错！”
    中年男子厉声呵斥，而自他看到少依凡怀中的“奉仙大人”时，自然而然地认为，少依凡也是真仙，而且在仙界的身份地位，并不会比此刻昏迷的“奉仙大人”低。
    但是下一刻，中年男子及身后的百人，连惊掉下巴的机会都没有，就从马背上摔了个狗啃泥。
    “你们这样长驱直入，眼中不是也没我么？是不是要先跪上几十年，再论生死？”
    少依凡动了真怒的声音，连身侧的笑成空都听的出来。
    笑成空轻轻摇着头，嘴角发出“咂吧”的声音，显然是在叹息，对方把少依凡几人当成了自己侍奉的仙人，可悲可叹。
    少依凡话落，百人坐下的马匹，疾驰的前腿猛然间像被绊马索绊住一样，直接栽倒。
    马背上包括中年男子在内的百人，齐齐飞出，脸先着地，有人磕掉牙齿，有人碰出鼻血，还有人，嘴里吐着不慎吃进去的马粪。
    爬起身后，都不敢再过多言语，静静等候着上仙发落。
    少依凡热切地看向“老乞丐”。
    “老人家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更不是敌人。
    我知道您就是少应天，可您不愿承认，又如何能再见到少依凡呢？”
    听到“少依凡”，老乞丐看了看少依凡怀中的女子，又怎么会认不出，就是这位“奉仙大人”，当日为了追杀纳兰傲，砍去了自己右臂。若非高人相救，又怎会今日再次被遇到。
    “或许这就是命吧！若灵，凡儿，若当真今日要命丧在此，我少应天也只能认命，无话可说。但求上苍怜悯，你们在他处安好！”
    少应天一阵碎碎念之后，努力挺了挺腰杆，想让自己看起来高大些。
    “我就是少应天！也正是这位‘奉仙大人’曾经追杀的，南诏国应天王！今日遭遇，老夫认命。要杀要刮，悉听......”
    少应天义正言辞地说到一半，却发现粉色长袍的青年，扑通一声跪倒在自己身前，全然没有顾忌地上的脏否。
    少应天一愣，不明白这个年轻公子，抱着“奉仙大人”跪在自己面前，又是玩什么花样。
    笑成空也是傻眼，但转而想起了临安城外的“私聊”，他也就明白了，眼前这老者，正是南诏国应天王，也是少依凡的亲生父亲少应天。笑成空一把将重剑插在地上，躬身抱拳，重重一拜。
    “凡儿，见过父亲大人！”
    少依凡的眼泪终究是没有忍住，看着父亲的身影，眼泪哗哗流下。
    一滴接一滴，从下巴滴落，或掉在纳兰云馨脸上，或掉在其丰满白皙的胸口。
    说不出凄，说不出美，说不出心酸无奈。
    少依凡没有低头，似乎在等待着父亲的相认。
    “你～真的是凡儿？真的是我跟若灵的凡儿？”
    少应天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又有些激动，声音不禁哽咽，说话断断续续。
    没等少依凡再次开口确认。
    满儿三步并作两步，同样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少应天脚下，两手紧紧抓着右边空空如也的袖子，双眸噙泪，甜美的哭腔中，透着一肚子委屈。
    “爹！您要给‘儿媳’做主啊，少依凡他这个淫贼，经常勾三搭四，也不归家，今日还险些为了一个纳兰云馨跟我翻脸......您一定要黄儿媳一个公道啊爹～”
    “嗯～”少依凡无言，连眼泪都收住了。感人的画面，瞬间被“这个活宝”一巴掌打了粉碎。
    “嗯！正是凡儿。凡儿已从西华山归来，待寻得爹娘，再去蜀山。”
    “哎～”少应天一时间有些错乱，千头万绪，不知要从何处着手理顺。
    “那我这儿媳～”少应天一句话，无疑是已经放下戒心，相信了少依凡并不是在做作的演戏。
    “满儿，别闹！叫爹可以，当儿媳可就演过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命，与子同寿！你若不弃，我不相离！”
    少依凡听着满儿这几句话，似乎有些耳熟。但却也明白满儿其中的意思，只好任由着满儿，想怎样就怎样吧。
    眼见少依凡不再辩解，少应天又怎么会嫌儿媳多呢。
    此刻对他来讲，十几年前离开的少年，今日带着自己的儿媳与自己相认，更是连当年重伤自己的“奉仙大人”都俘获在怀中，乐不思蜀，都不足以形容这一刹那的心情。
    ......
    十几丈外跪在地上的百余人，即便最初没有抬头，却也在一阵哭笑中，忍不住地偷瞄几眼。可就这几眼，让他们都呆在原地，大脑停转，思维停滞。
    他们都没放在眼中的老乞丐，非但没有跪，而且还站着。
    反倒是让他们跪下的上仙，此时跪在老乞丐面前，时而笑，时而哭，看样子就像是孝子贤孙。
    “莫非，看走了眼！这老乞丐，哦不，这位高人乃是隐世真仙，就连这几个仙人都难得一见？嗯，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今后断然不能以貌取人！”带队的中年男子，一边擦着额头汗水，一边庆幸自己没有做的太过火，不然今日这小命，怕是来的了，回不去啊。
    这些无意间的举动，又怎会逃过少依凡的眼睛。
    “今日之后，再无叶城！下次再见之时，拿纪国十座城池来献，否则，你们知道是什么下场！滚！”
    少依凡看向中年男子等人，声音洪亮如钟，敲响在每一个人心头。
    中年男子连忙称是，起身带着百余人连滚带爬的原路而回，就连受伤的马都没迁走。
    笑成空又怎么不会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得道者，天下无疆；行道者，心中无域。
    少依凡缓缓起身，想要重新调整一下抱着纳兰云馨的双手位置，却在不经意间，右手触碰到了纳兰云馨胸侧的一处柔软，顿时脸色微红。
    这是自记事起，自己第一次如此将纳兰云馨抱在怀里，更是第一次触碰到纳兰云馨发育过的身体。即便此刻纳兰云馨不是自己的小九，可也终归是那个小九的一部分不是么。
    少应天左手搀扶起满儿，虽然觉得这姑娘年龄看上去要小自己凡儿几岁，却也遮掩不住这美丽的容颜和即将曼妙的身段，倒也与自己凡儿相配。但却看到少依凡抱着“奉仙大人”红了脸，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凡儿！你已经有九公主，现在又有满儿姑娘，居然还要对这‘奉仙大人’垂涎，着实让为父有些失望！”
    少依凡又怎么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无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