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依凡看着笑成空，笑成空同样望着少依凡。
    好像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相似的思念，又从剑鸣中听出了彼此的心声。四目相对，心照不宣，渐渐地惺惺相惜。
    “见少兄弟修为不俗，不知师从何门何派？”
    笑成空见少依凡已经让人去寻二皇子，自己此刻也无法冒然入城，自然不会惴惴不安。
    而眼前之人又十分投机，不禁熟络起来。
    “西华山，公羊治乃我师尊。笑兄呢？不知这剑法又是从哪位高人处习得？”
    少依凡这句话依然用纳音法传音入密，城楼上除了满儿，自然无人能够听到。
    笑成空明白少依凡有意隐藏真实身份，只能一边听着，一边逐渐配合。
    在城楼上的人，均看着笑成空一人自言自语，有些莫名其妙。
    “师尊乃蜀山剑阁护阁长老，道号‘青秋子’。
    我脚下这把重剑，也是剑阁之物。只要在剑阁内依靠自身实力斩杀剑魔，自然会得到剑阁内剑魂的青睐，也会通过认主，得到一把属于自己的剑。这把断泉剑，从我被赶出山门时，就直至跟随着我，如今快四年了......”
    笑成空话里流露出尊崇，也有着不舍。但这都并没有妨碍少依凡敏锐地捕捉到话里的重点。
    “笑兄此等修为，为何会被赶出山门？”
    “剑心不坚，才会被师尊赶出山门！何况，我作为蜀山剑阁长老的弟子，严格上讲，并不属于蜀山弟子。
    因为剑阁虽在蜀山，却是独立于蜀山的，剑阁长老也并非全是蜀山之人，而我师尊他成为剑阁长老前，也只是一个对剑道有很深造诣的散修。
    我从家书中得知父亲被关入大牢后，为了弥补父亲的犯下的罪过，私自下山，接替父亲，掌管笑家亲军，以副军团长自居，一直保护二皇子安危。蜀山自然不允许此等行为，强迫师尊与我断绝师徒关系，并对外宣称：笑成空被逐出山门！”
    “笑兄此举，少某佩服！只是不知，待会儿笑兄见到二皇子安然无恙，之后作何打算？是继续攻这临安城，还是如溃败一般返回比丘？”
    笑成空摸了摸下巴。
    “少兄弟说笑了！当真以为我这几万亲军会翻山越岭不成？
    实不相瞒，到了你我这种修为，能看到的事情自然是普通人无法比的，但却也还有很多事是看不透的。
    就比如，这几万人马，当初从比丘进入南诏大地，也是在一个漆黑的夜里。
    大皇子派人引路，这几万人在迷雾之中行进几个时辰，就从天郁山东侧，来到了天郁山西侧！
    即便我当初还没有现在的修为，却也不会差太多，可依然没有看出其中门道。
    不是法宝，也不似阵法。即便在天郁山提前打好一条笔直宽敞的隧道，这几万人也不会几个时辰就能通过。
    所以啊，再翻过山爬回去，我没那个本事。绕道纪国，恐怕这一路上并不会顺利。
    但若说让我笑成空在这种情况下攻临安城，别说这临安城拿不下，即便能拿下，父亲这些仅剩的家底，活着的又会有多少？
    输不起又赢不了，回不去也走不掉。所以，我决定，暂且投降！嗯，对，就是暂且投降！”
    笑成空索性没了干劲一般，盘膝就这么坐在一人高的空中。带候着少依凡的答复，也等待着二皇子的消息。
    少依凡看着此刻有几分赖着不走一样的笑成空，越来越觉得，跟自己如同恰逢知己。
    不管是遭遇，还是心性，甚至是这带着点无赖的行事风格。都让他心生触动。
    “笑兄，你这是怎么个暂且投降法？临安城外有一支随时投降随时可能又不投降的军队，任谁都会寝食难安啊！
    不如这样，你既然是暂且投降，而我又是暂且帮傲叔叔复国。所以你这几万亲军，投降我个人如何？”
    笑成空欣慰一笑。
    “知音，绝对知音啊！虽然对少兄弟你老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样我既不算投降南诏国，又能通过你取得南诏的信任。日后即便少兄弟用不着的时候，让他们离开南诏，也只是名亡实存！就这么决定了。
    看来以后这军团长的位子，得你来坐了。我还是做我的副军团长！”
    “只是，笑兄就不怕那大皇子听闻你投诚，为难令尊和家眷。这样怕会很不妙！”
    “本来就是弃子！死活大皇子根本不会在意！只要二皇子还活着，大皇子就不会撕破脸皮为难家父等人。
    何况，也只有我们都还活着的时候，大皇子才不会丧心病狂。”
    少依凡闻言点点头。既是认同了笑成空的观点，也是赞成了这四万亲军的“投降”。
    可少依凡心里也清楚，没有自己和满儿机缘巧合的出现，这一切会不会发生，又会不会这么顺利，都是未知之数。
    欣慰一笑，转头看向纳兰傲：“纳兰国主，明日即可宣布，南诏复国！
    刚才的话想必也听笑兄说过了，这几万亲军会投降于我，我少依凡在此担保，他们不会是南诏的敌人，反而会是助力！”
    纳兰傲激动的向着少依凡一抱拳，还没等少依凡接受这种不适，纳兰傲已经带着拓跋良陆，飞下城楼，奔走相告。
    城墙上弯弓搭箭的黑衣士兵，也都收起弓矢，三三两两的相互簇拥着。
    不多时，从王宫方向飞来一人，还抱着一个身穿黄色盘龙锦袍的青年。
    看样子青年只是惊吓过度，昏死过去，并没有受伤。
    姜命抱着青年缓缓落在少依凡身旁，等待着少依凡的下一步指示。
    “笑兄，这位可是二皇子？气息平稳，血脉流畅，应无大碍。
    不如笑兄让亲军回东大营修整，自己同二皇子一道进城，好让二皇子调养的同时，你我小酌几杯如何？”
    笑成空并未推辞。盘坐的身子缓缓站立，披风向后一甩，右手向天竖起，做了个收的手势。
    四万亲军，鸣金收兵。自东大营来，回东大营去。
    “喂，小子，醒醒。再装下去穿帮了啊。我可不会给你兜着。你那大哥借刀杀人的算盘没打成啊！”
    笑成空话落，少依凡看了姜命一眼，又看向姜命怀中的二皇子时，一脸诧异。
    “这，装的？”
    少依凡第一次觉得，棋逢对手。
    尤其是笑成空叫二皇子的那句“小子”，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至少，这二皇子在笑成空面前，就是一个被保护的弱者。
    ......
    次日，临安城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都在互相诉说南诏国一夜复国的经过。
    而流传最广的是，有一个姓少的高人，一人击退了四万大军，护得临安城周全。
    少依凡在临安城的街道上款款而行。身后跟着噘着嘴的满儿，和默不作声的姜命。
    而与少依凡并排的，还有一人，正是笑成空。
    重剑依旧抗在肩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弄来的野草，此刻脸上的络腮胡已经刮去，露出算不十分帅气，但却精致耐看的容貌。
    二皇子早已没了在清心殿那般的皇子架子，此时反倒像个无忧无虑的顽童一般，跟随着笑成空身后重剑的摆动，来回跳跃着。还时不时朝着满儿看看，做个调戏的鬼脸。
    “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姑娘这么年轻貌美的？当心挖出你的双眼～”满儿并不似像往常跟少依凡笑骂一般，反而倒像是发自内心的愠怒。听得姜命一阵胆颤心惊，他不知道这姑奶奶万一什么时候怒火攻心，转身再给自己一脚......如此想着，不禁逐渐放慢了速度，与满儿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
    二皇子反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现在有笑成空走在前面保护自己，他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更不相信笑成空坐视别人挖去自己双眼。
    不多时，路上一队黑衣士兵，押着几人迎面走来。
    其中一个正是前夜里，少依凡神识在醉春楼外所看到的，那位被比丘卫兵簇拥着的中年男子。原本锦衣华服的他，此刻显得有些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甚至头上和身上，还有新鲜的蛋壳蛋液、菜根菜叶。
    俨然如游街示众后，被万人唾弃辱骂过一样。双眼无神，心如死灰。
    少依凡面无表情，只是嘴角带着笑意。一旁的笑成空见状，却也没有猜到在想什么。
    笑成空识得此人。只是自己权衡利弊，如今虽然算不得俘虏，却也是投诚。而且按照他的性格，从不会为不相干的人求情，即便眼前这人是二皇子的亲叔叔。
    中年男子似乎也看到了前方的笑成空几人。空洞的双眼似乎又恢复了神采。
    “笑成空，老子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吃里扒外，离经叛道，不配做笑如风的儿子！”
    中年男子话落，在看到笑成空猛然停下后看向自己的双眼，只感觉自己后背一阵发凉。那是一双真的会杀掉自己的眼睛。
    笑成空没有说话。
    躲在笑成空背后愣神的二皇子，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周围，要不是笑成空突然站稳，他一下子撞了上去，根本不会从背后闪出，更不会看到这个是自己亲叔叔的中年男子。
    “皇叔？真是太巧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二皇子几个剑步上前。
    押送这些人的黑衣士兵见到少依凡，齐齐行礼，并没有阻拦二皇子走到他这位皇叔面前。
    “风华！真的是你？为叔以为你已惨遭不幸！刚才误认为笑成空为求自保把你交了出去。
    列祖列宗保佑，列祖列宗保佑啊！”
    说着，一把老泪纵横，似喜而悲，心中有无限委屈。
    “成空大哥不会的！你说是吧成空大哥？”
    二皇子转头一笑，可似乎对于这位流泪哭泣的皇叔，又显得没心没肺。
    只不过他心中还是知道，这个世界上，谁是真心当自己大哥一样保护自己，又是谁真如大哥一样对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