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话 源行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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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少依凡在满儿的指挥下,再次出现在了一片荷叶上。
盯着眼前的卷起的叶子,少依凡放下心来,不管自己信不信满儿的话,土生和土长这一对伴生土木灵,都将有属于自己的造化,不用自己再担心了。
少依凡也从满儿口中得知,她已经让九原灵尊重整这个世界里的秩序,相信火灵和金灵,甚至是之后再次苏醒的土灵和木灵,都会有不一样的生活。
而此时,少依凡怀中收集齐九种原质精华的琉璃色圆球猛然振动,少依凡周身形成一道九色光柱,直冲天际。
不用多想,肯定是可以进入第一层了。就在少依凡认为自己要第三次突然坠落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慢慢腾空,顺着九色光柱,直接升起。
“原狱第一层不是在脚下吗?这算怎么回事。”
“谁告诉你我们是站在第一层上面的?我们脚下是第二层的内面。”满儿的声音传来。
少依凡没来的及开口,上升速度猛然增加,很快就消失在了天际。
一阵头晕目眩后,少依凡出现在一条路的一端。七八丈宽的道路笔直的向前延伸。而背后,没有路,只有厚厚的云层。
转过身,少依凡心中回荡着一句话:走到尽头,大声说出“时间未到”!
少依凡看着前路,没有着急迈出脚,更加没有施展全力疾行。越是表面平坦的路,难免有看不见的崎岖。尽管此刻的少依凡人生阅历尚浅,但不代表他是莽夫。
由其是祸根‘杀’最后那句幸灾乐祸的话,让少依凡更加确定,这条路,没那么简单。
少依凡想起了满儿,可是任凭在心里如何呼喊,满儿都没有回应。甚至,少依凡故作淫邪地摸起了自己左手,依旧无法逼迫其说出只言片语。
如果满儿真的出现,一定会认为画面太美,怒甩少依凡“变态”二字。
无奈,自己的路,终究要靠自己。
少依凡谨慎地走出一步,等了约一炷香。。。。。。
又走出一步,等了约半柱香。。。。。。
走第三步时,等了十个呼吸。。。。。。
之后每走一步,少依凡都会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等待十个呼吸,若无任何状况,再继续前行。
一步又一步。
尽管这原狱里时间是静止的,但少依凡却通过须发的长度,知晓已经过去了一年时间。这一年时间中,少依凡在前几个月里,还对着左手试图唤出满儿,但在后来的几个月里,渐渐地放弃了。
又过了一年,路还是那样的路,少依凡却略显出疲态。他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到尽头。甚至开始怀疑,外界的时间是不是也会如原狱中一般静止,亦或者悄悄过去了两年。
第三年的时候,少依凡放慢了速度。他开始回忆,自己与纳兰芸馨陪伴在一起的八年。想到蠢事会笑,想到开心事会伤神,想到八岁那年的遭遇,自己又会在心里问一句:她还好吗?
第四年,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少依凡用了一整年的时间,去勾勒出记忆中少应天和凡若灵的样子。又去想象现如今的爹娘,会老成什么样。是两鬓斑白,还是白发苍苍。他们是不是也在时刻念叨着自己。
第五年,少依凡又加快了步伐。费劲心思地去回忆中搜罗,自己在西华山快十年的岁月里,能让自己欣慰、满足、怅然若失的片段。是师尊公羊治,还是师叔祖东南西,又或者是小鼻涕,时不时的钻进少依凡脑中,让少依凡边笑边摇头。原狱时间静止,却不等于少依凡寿命无限。而这一年,少依凡的模样已经接近了三十,被满儿借走半条命,寿命流失的速度超出少依凡想象。不再是,如当初一样的俊美公子,脸上有了更多沧桑和落寞。
就这样,过去了十年。尽管没有风吹日晒,可少依凡临行前那身长袍,还是褪去了应有的光泽。人到中年,额头和眼角的皱纹,让少依凡自己都觉得岁月曾来过。而在这只身一人的世界里,仿佛只有记忆,成了仅有的财富。
第十五年,少依凡不断地问自己:如果没有来逆次元,没有坠入原狱,自己是不是会回到南诏国,见一见父母,陪一陪小九。如果没有借命给满儿,自己会不会有更多的寿命,会不会真的走到尽头。
第二十年,少依凡已须发皆白。脸上的褶皱,淹没了一切表情。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放弃,也不是没考虑过原路返回。即便这场赌约输了,也想重新选择一次。可是一想到时间已过几十年,或许离那所谓的尽头很近了呢。而自己,真的能走回起点吗?
之后的五年,少依凡拼尽全力地飞驰。他不知道自己寿命还剩多少,但是已经驼起的背,和已经枯槁的双手,让他只能放手一搏。少依凡心里深知,这把年纪还言放弃,那是对自己的背叛和辜负。
第二十六年,少依凡已是走走停停,他不再想着路的尽头在何处,也不再想着自己有生之年是否能站在尽头,说出那句:时间未到。他想象着自己的亲人长辈中,谁已逝去,谁还健在。
最后,少依凡忘却了时间,他自己已经不记得了,或者说,残酷到无法面对。
少依凡实在走不动了,不知是心累,还是已精疲力尽。眼一花,昏睡了过去。
而在此时,路尽头一块碑上,一道划痕像被点亮一样,燃起绿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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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少依凡缓缓地睁开眼。但让他疑惑的是,自己刚才还在那条走不到尽头的路上,现在却出现在了记忆中南诏国那条唯一的君王之道上。自己也不是老态龙钟,还如十几岁的俊朗青年。
没有思虑太多,少依凡沿路直奔王府,他只想见见自己爹娘,哪怕这只是个梦。
推开大门的一刹那,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而后遍地尸体映入少依凡眼帘。不论是亲卫,还是家丁,又或者丫鬟,每个人都睁着眼,流露出死前的怨恨和不甘。所有人的身上都没有刀剑伤,却都残肢断臂,犹如被一股怪力摧残。少依凡心知,这不是凡人所为。焦急之下,直奔后堂。
就在穿过门的一刹那,眼前景象再次一变。一条陌生的街道上,张灯结彩,人头攒动,叫卖吆喝声不断。刚开始,少依凡会来回躲避行人,匆忙行走在街上,总想要找些什么去安抚急切的心。
偶然间,也会有人从后面直接穿过少依凡的身体,丝毫没有阻碍。仿佛少依凡就如透明。
忽然,少依凡的眼睛落在了路边一个乞丐身上,那种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的感觉涌上心头。少依凡不自觉走了过去,仔细审视眼前的乞丐。
乞丐光着脚,衣衫褴褛,右臂的袖子中空荡荡的,显然缺少一臂。凌乱的白发,遮住了精瘦的脸颊,挽着木棍的左手上伤痕累累,甚至可以看得出,还有习武之人留下的茧子。
少依凡诧异,自己印象中并无此人,为何感觉如此熟悉。
恰巧此时,乞丐微微抬头,口中低语:“凡儿,你可还在西华山上?为父没能照顾好你娘,我愧啊,愧啊!”
少依凡愣在当场,怎么也没有料到,那种强烈的熟悉感,来自父亲少应天。盯着少应天苍老的脸,再联想刚才王府里看到的一幕,少依凡双手渐渐攥成拳头,牙齿咬出声响。
少依凡想要抱住少应天,却抱了个空。不管说什么,声音都好像无法传到少应天耳中。
疼痛,愤怒,自责,一时间充斥在心里。少依凡仰天大吼,阴阳眼不知不觉间再次出现,双眼流出血泪,双瞳中慢慢浮现出血色的“灭”字。
片刻后,两个“灭”字猛然冲出双眼,不断放大,直接击打在空中。一番血雨纷飞后,周围如同镜子一样支离破碎。无数碎片消失,少依凡眼前又浮现出原狱第一层那条没有尽头的路。
不同的是,少依凡眼中的血泪和“灭”字没有消失;而此刻少依凡前方也不再是那无尽的路,只有一块碑,一块看不出材质的紫碑。
少依凡无法忘却刚才看到的,听到的。但却也不可忽视的看向眼前这块碑。
碑上没有字,只有三道划痕。少依凡正盯着那燃着绿色火焰的划痕看时,中间那道划痕突然释放出血色的火焰。
紧接着,一个意气风发的声音响起:“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源行三步,没想到你这小娃竟然走过了两步。”
只见,身着奇怪服饰的老者,出现在碑的顶端。下身裤子较短,只到膝盖,上身圆领大褂,袖子过肩,脚上的鞋只有鞋底,用两根绳子系在脚趾上。
冷静一些的少依凡,躬身抱拳。但却极少地没有开口说话。
“我又没死,对着这块碑拜什么拜!算了,算了,趁我高兴,不与你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