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她，心无波澜，眸中尽是无情，甚至这些事情，她在进入第二个小时空时就忘了，似将他从她心里抹除。
    而此时此刻，再相逢，时间没有带走那些记忆，回忆如潮水，依稀似昨日，她才知，无情也不过伪装罢了，无动于衷，终究做打不到。
    甄善眼底划过一丝自嘲，轮回多世，她被装了一颗又一颗凡心，倒不曾想，那些被她抛弃的情丝竟会再次扎根进她的灵魂，爱恨贪嗔，重新装回她的心口处。
    无情无欲？
    就如无尘再不是心如止水的慈悲佛子，甄善也做不回忘川河畔的无心妖妃。
    她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是即使有情，她也再不是那个为了燕初歇斯底里、没了自我，满心扭曲的甄善了。
    她一直都不想承认最初的自己有多失败，成为妖妃，她嘴上是说报复，实则也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疯魔。
    可笑的是，这些，即使在忘川河里被万鬼撕咬，她也不愿承认。
    如今，她反而能看开，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事无常！
    ……
    休息了半个时辰，甄善提出要继续去坟地，无尘虽有些担心她太累了，但还是没开口阻止她，只时不时看一下她，让甄善都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真的风一吹就跑，看小和尚给紧张的。
    好在坟地距离菩提寺也不远，不多时，两人便到了。
    甄善环视四周，这片竟大概有上百个坟墓，难不成这里还曾是善缘小镇的墓园，镇民埋葬亲人都选这？
    她觉得不然，善缘小镇四面环山，而人们选择墓地又格外看中风水，又不是现代土地资源紧张，绝没必要一块不算大的地方建了数百个坟墓。
    哦，说是建，还真是说好听了，这儿的坟墓简直就像是随便挖个坑，埋了一副棺材，再随意立个石碑一样，还全是无字碑！
    甄善凤眸微眯，所以，这数百个坟墓到底是谁的？
    她眸光倏而落在左前方的几个坟墓处，甄善走了过去，弯下身体，伸手捻了捻坟包上的泥土。
    坟包上没有长草，泥土还有翻动的痕迹，看来是最近几天才下葬的。
    甄善数了数，一共有八个新坟。
    她又转了坟堆一圈，除了墓碑空白，有几座新坟，其他的都没什么异样，就是鬼气，也很微弱，而且，书呆子青年他们听到挠棺木声，现在也没有。
    甄善停下脚步，支着下颚，眸色若有所思，而她在观察思考时，无尘也不打扰她，只站在一旁等着她。
    “唉。”她突然叹息一声。
    “施主？”无尘不解地看向她。
    甄善有些苦恼，“这儿数百座坟墓，可除了安静，连阴森森的氛围都没有，大师你说，该不会这里的鬼魂是被你吓着了吧？担心自己闹点动静被你给收了。”
    无尘微怔，诚实地回答：“贫僧不收鬼魂。”
    他顿了顿，又道：“也不超度了。”
    甄善怔愣一下，僧人超度亡魂，本该是修行的一环，而他却说，他不超度了……
    无尘看着她，薄唇微勾，却不再是澄澈空灵、慈悲为怀，而是冰冷讥诮，凉薄得令她呼吸一窒。
    “贫僧连自己都超度不了，如何再能超度世人？”
    甄善瞳孔微缩，“你……”
    “阿弥陀佛，”无尘垂下眸子，“吓着施主了是吗？”
    甄善叹息一声，“大师，这边没有什么异样，我们回菩提寺吧。”
    无尘轻点头，“好。”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再出声，彼此沉默，甄善也没再胡思乱想，免得自己又要撞树上去了，那就不是丢脸的问题，而是要被怀疑脑子是否还好了。
    凌晨半夜，风凉得刺骨，无尘突然停下脚步，甄善不解地问：“大师？”
    无尘看了看她，拿出一件僧衣外袍，有些犹豫，还是道：“寅时霜寒露重，施主身子单薄，披一下外衣，小心风寒。”
    甄善想说自己并不冷，但身体总是比脑子更快，她接过外袍，“谢谢大师。”
    啊！条件反射真是太讨厌了！
    无尘浅淡如月华的眸子微柔，轻声道：“施主无需这么客气。”
    甄善又觉得小和尚温柔起来真的很引人犯罪啊，她那罪恶的心都快稳不住了。
    娘娘突然蠢蠢地一把将小和尚的僧衣外袍盖到脸上去！
    无尘：“……”
    甄善：“……”
    不是，她脑子真瓦特了？
    妖妃娘娘木然着脸，扒拉下外袍，心里疯狂地戳着缺儿，“能不能倒带重来？能不能？不然剪掉刚才那段也行！”
    缺儿为难地对手指，“娘娘，咱又不是在录综艺！”
    甄善：“……”
    “本宫严重怀疑那死老头子对本宫做了什么手脚！”
    否则，她不能这么蠢，绝不可能！
    一定是之前死老头封印了她的记忆，导致她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一定是的。
    果然先前她就该宰了那死老头！
    大道：“……”
    祂这是人在云端坐，锅从地面来啊！
    丫头你能不能讲点理！
    妖妃娘娘现在不想讲理，她只想弑父，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无尘见她面无表情地瞪着眸子，眼底满是懊恼和羞愤，抿着樱花色的唇瓣，又有些可怜巴巴，仿佛被欺负了的小姑娘。
    他不觉轻轻柔柔地笑了，“施主可是不知如何穿？”
    悟心变得越发小孩子了，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即使她不再记得他，但她能开心就好，而不是如当初，眉眼间总是化不开的愁绪。